地官赦罪

更新:2019-03-17 00:01:46

细雨带风,落到破旧的石板路上,暗沉的阴云笼罩小巷。林之时拉紧帽沿,脚步飞快转进一条巷子。大雨将至,巷子里人影全无,只闻冷风呼啸。林之时出神,心里默数着自己的脚步声,橡胶鞋底磕在青石块上,声声清脆。突然,他站定脚步,两目发直望向前方。天空如同放映慢镜头的电影,一滴雨水落入眼眶,凉意渐生,却也叫他回过神来。他继续迈开脚步,步子却大得多,也快得多。冷风像巴掌打在脸...

细雨带风,落到破旧的石板路上,暗沉的阴云笼罩小巷。

林之时拉紧帽沿,脚步飞快转进一条巷子。大雨将至,巷子里人影全无,只闻冷风呼啸。

林之时出神,心里默数着自己的脚步声,橡胶鞋底磕在青石块上,声声清脆。

突然,他站定脚步,两目发直望向前方。天空如同放映慢镜头的电影,一滴雨水落入眼眶,凉意渐生,却也叫他回过神来。

他继续迈开脚步,步子却大得多,也快得多。冷风像巴掌打在脸上,他的脸可见的苍白起来,唇口青紫。

他在颤抖,细微地,不可见的。

路口已经可见,凉意却浸身,像冰凉蛇身攀紧,脚步不由艰难起来。

好在一缕白烟宛转飘过,略微刺鼻的气味,温暖似人间烟火。

不可见的束缚缓缓滑落,林之时脚步轻快地转过巷口。

像进入一个新的世界,一列屋门次第打开,整条巷子,每个屋子前放置了一个铁盆,上头火光隐见,是燃烧的纸钱。

是了,今日是七月十四,传闻中鬼门大开之夜,十方恶鬼巡街。午夜时,无人再敢游荡街中。

今天,林之时的学校也早早放课,作为老师的他们玩笑般,叮嘱淘气的学生不许乱跑,早些归家。

他跨过一个个火盆,带过的风掀起燃尽的纸屑,破碎的灰白纸片飞上天空,在远处又如细雪洒落。

他来到这个小镇教书已有两年。俗话说的,四等教师政史地,办公室里看天气。

没有前程(钱程)的工作,不怪他胸无大志,只是命运使然。

人与人交往总喜探究私隐,于是最后对外的解释是城市的生存压力太大,不想像机器永不停息,最后阴差阳错找了这个小镇落脚。

不时有邻居探出头来,看他过于高挑于是更显瘦弱的身躯独自行于风中,“林老师,下班啦?”

“哎,下班了。”林之时微笑答,这时候的他才仿佛有了生气,弯弯的眉眼藏在金丝眼镜后,很是温和。

租的房子就在眼前了,林之时伸进衣袋的手握住钥匙,和体温一致的冰凉。

房子虽小,装修干净利落,家私不多于是显得宽敞不少。他一边走,一个撕扯开衣扣,外套扔上沙发。

仍是文质彬彬的五官,行云流水的动作却显恣意狂放,不笑的眉峰斜起,气质再不是安分的中学教师。

房里冷得像冰,寒风透过窗缝偷溜进屋,还有些肆意敲击窗扉,落雨终于大滴大滴打在窗上。

林之时视而不见,径直打开冰箱,猩红液体袋子分门别类填满柜子,他拿出最里面的,以防变质。

透明的袋子上用马克笔标注了日期。

还有专门的锯齿边以便撕开,他仰起头,修长的颈项,稠滑如丝质的液体滚入咽喉,抚平叫嚣的胃。

几乎是瞬间,口唇润泽,面上染上胭脂残红。心脏搏动得厉害,谁知他还算不算——人。

水壶咕噜咕噜跳动,林之时撕开豚骨拉面,倒入沸水。要说这副身体如今的好处,就是可以尽享这些垃圾食品。

连防腐剂都没法留在身体中。

香味四溢充满屋中,门框突然被怦怦敲响,不如说是砸门。

林之时挑眉,低头不怕烫抢先吸溜一口。那不牢靠的门终于被踢开,冷风呼啸而入,是不期而至的访客。

“小鬼,谁准你进来?”林之时捧着拉面,悠闲靠上沙发。

一双青白手掌伸至他颈下时顿住了。

“你屋里有血的味道,不要再装了,道貌岸然的人。”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那你有没有闻到腐烂的味道?”林之时咧开嘴,又吸溜一口面。

“没有……你想说明什么?”那个阴声阴气的家伙反倒倒退了一步。

林之时呵呵笑了两声,面色转瞬即变,没有表情的脸上显得阴沉。

“都做了鬼还不懂机灵些……”话音刚落,门板碰的一声严丝合缝关上。

那鬼见势不妙,被猛地一吓有些蒙圈,身子一颤,转身穿墙想走。

“回来。”原本随风而动,如烟似雾的魂体被无形力量束紧,随话语被扔到地上。

“你是谁……什么东西?”那鬼惊恐万状地蜷在地上连连后退,该是可怖的见鬼场面倒了过来,十分滑稽。

林之时将汤水一并倒入口中,将碗倾倒过来,空空如也,“没有了……”说着抬眼看向地上躺着的青白魂体。

被他力量捆绑,那具本就不成形的魂体愈显脆弱,“再用力些,你就会‘啵’地一声散了,三魂七魄分离,连投胎也不能够了……”

小鬼看他手臂大张,极其形象生动的动作仿佛预示了他的消亡。

“饶命……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怎么讲话文绉绉的,你死多久了?”林之时无情打断他的求饶,将眼镜摘了扔到桌面。

他饶有兴致地以手撑头,锋利的眉眼,如墨的瞳孔,看着眼前正可怜兮兮求饶的小鬼。

“没……没,我是以前看电视剧学的。我死了3年多……应该是吧。”那鬼一边抽泣一边回答。

“3年了还没轮上投胎啊?”

“没有,我生前没做过坏事,不过也没做过什么好事。平时又没有什么供养给鬼差大哥,鬼太多了,只能慢慢等……”

听他讲得似乎十分心酸,林之时边听边认真点头,末了嘴里却说道:“真是没用啊。”

那鬼听了嘴角不由抽搐,又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可我看你刚刚杀人的手法挺纯熟,怎么会吃不饱饭呢?”林之时又讲,平淡的脸色,却总是语出惊“人”。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一人一鬼无声对峙,渐渐地有什么变了。原本停滞的狂风再次涌起,小小的房间内灯管闪烁,噼啪作响。

“是嘛,装得再可怜,也不看看自己的手指,弄死了多少人?都黑了。”

方才路过小巷,他早闻见鲜血与死亡的腐朽蔓延。停了停脚步,那恶鬼也不看斤两,真就跟上来了。

“也不怕撑死……”那恶鬼左右翻滚,身子胀大几倍,用力想挣开束缚。

林之时一步步走近,他吓得挪动后退,仍是被抓住颈项,“是饿了吗?”他温柔说道。

手掌一翻,冰箱门自动打开,从里面飞出一袋血来,他一手握住。

“噗!”血袋在他手中炸开,染了那鬼一身。

“啊啊……”像是浓硫酸遇上水,滋滋作响,那鬼痛苦大叫,身子缩成一团,不过几秒钟,地面只余一层黑灰。

随着他手一挥,木门大开,灰飞烟灭。

子夜无声登场,七月十五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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