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秋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每当吟诵着戴望舒的《雨巷》,我就会想起晴儿穿着苏工手绣的真丝旗袍,同色系的高跟鞋,只不过手里撑的不是油纸伞而是绸布遮阳伞,仿佛穿越了浩瀚的历史长河,在绵绵细雨中迈着细碎的步履,沿着江南古道向我款款走...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秋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每当吟诵着戴望舒的《雨巷》,我就会想起晴儿穿着苏工手绣的真丝旗袍,同色系的高跟鞋,只不过手里撑的不是油纸伞而是绸布遮阳伞,仿佛穿越了浩瀚的历史长河,在绵绵细雨中迈着细碎的步履,沿着江南古道向我款款走来。
这样的梦境一次次出现,真实而清晰,沉浸在美妙的幻境中如此幸福,令我不想醒来面对残酷的现实,因为我知道晴儿再也不会回来。那个安静得没有任何征兆的下午,就在这样一条悠长又寂寥的雨巷,她如同古妆剧中的女主角般闪亮登场。刹时间,我觉得阴雨霏霏的天空豁然开朗,连我的小店都蓬荜生辉!她带着淡淡的笑意径直走进我的廖记古玩店,我暗自咽了下口水,将有生以来最灿烂的笑容悬挂在脸上,忙不迭地迎上前去。
说来惭愧,廖记从祖上创办之时便闻名江湖,可惜传到我这一代不仅没见发扬光大,反而日见萧条,生意愈来愈不景气。归根结底还是我命中财运不旺,而且自小身子骨单薄,三天两头闹病,祖父和父亲那些看家的本事,我多数没学会。祖父过世前曾再三交待父亲无论如何要把廖家的绝活承续下去,父亲知我体质弱不忍心逼我太紧,就想来日方长,让我这只笨鸟循序渐进。可世事难料,三年前经不住几个朋友怂恿他一起进山收货,不知去了何处,几个月后回来变得面目全非,我都差点儿认不出他了。从此父亲卧床不起,找了许多医生也瞧不出得了什么病,没过半年就离开了人世。
现在我只有靠着这个店来维持生计,店里的货源一部分是祖父和父亲他们留下来的,还有一部分是从父亲的老朋友们手里淘弄来的。家传的星相风水秘术什么的我没学到,但简单的相面还有鉴别古玩玉器的朝代还是学了个八九不离十。靠这两样撑着店面混口饭吃,起码在这条古玩街上还没有哪个敢说比我廖宇强。
通常光顾店铺的都是些老主顾,正如业内俗话讲: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干我们这行,基本上依靠熟客照顾生意。熟客也分两类,一类是内行,比方说收藏家,来了也不用侃价,相中哪件实打实报价,双方心知肚明,互惠互利;另一类是外行,爆发户大老板,买回去装点门面,这样的尽可以闭着眼睛往高了报,千万别报低了,否则他会认为东西不好。
晴儿的到来着实让我费了半天脑筋,从面相学的角度来讲她绝对称得上是贵人,额角饱满,气色盈润。可惜人家不是来找我相面的,既然对我的东西有兴趣,我就要探明她的底细,属于收藏家还是爆发户,一会儿也好报价。可是观察了半晌,感觉此女气质既不象收藏家更不似爆发户,举手投足倒象极了古时的大家闺秀。此时她拿起一只高足玉杯,正在看上面的勾连云纹。
“姑娘真是行家里手!”我不由心念一动,这次真的不是忽悠奉迎,我发誓。店里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众多宝贝里,她能一眼挑出这件西汉时期的玉杯足以证明此女绝非平庸之辈。我当即对她刮目相看,知道遇到了内行中的行家,不敢轻视于她。美女中的古董行家可称凤毛麟角,况且如此年轻,难怪我初见她就有眼前一亮的感觉。接下来的事情更让我目瞪口呆,仅仅十几秒钟,她就放下这件玉杯,似乎对它并不特别感兴趣。
美目流转之间,她突然伸出纤纤玉手,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块碧中带黄的圆形玉环。西汉透雕龙凤纹玉环——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次不由得心里不震惊了。这两件宝贝都是父亲最后一次进山时带回来的,也是他平生收得的最后两件货。放在店里已经三年多了,从来无人问津。“这个我收了。”朱唇轻启,吐出几个字。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对方一遍。她斜瞟了我一眼,掏出一方绢帕轻轻擦拭着那块玉环:“怎么?不想出手?”
我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急忙陪着笑脸道:“没有没有,开店自然做生意,姑娘看来对西汉的玉器颇为了解,那么您给个价看看?”实在猜测不出这个年轻女子口袋里的银行卡到底有几位数,口气倒是不小。
“我也不懂它到底值多少?我就是喜欢,它就是我的。”语气依然风平浪静,却不容置疑,绢帕已将玉环包了起来,顺手就揣进了旗袍的贴身内袋,动作自然得如同收回了自己的东西。
“您等等,您还没问价呢?”我去,开这么多年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这叫十多万的宝贝呀!
“好吧,多少钱?”她根本没有把宝贝再掏出来的意思。
“十五万。”我咬了咬牙,知道自己要的高了些,可这是我父亲用命换回来的宝贝。尽管三年前他回来后什么也没有对我提起,但我知道他肯定经历了常人所无法想象的磨难。
“跟我去取钱。”居然不还价,而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哇噻,我遇上大款了,这妹子莫非被大老板包养了?去就去,我一堂堂七尺男儿还会怕你小女子骗我不成?
上了晴儿的车,我忽然有点后悔了,如果对方团伙作案我这小身板哪里招架得住?应该叫个哥们儿一起去的。晴儿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脚油门,车子象离弦的箭一样飞射了出去,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我索性心一横,眼一闭,往后一倒,管她去向哪里,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小爷听天由命了。
“喂,你这个人心还真大!”忽觉肋间被人戳了一下,睁眼一看,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不知开了多久,我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天已经黑了,下了车才发现这里竟然是漫无边际的一大片荒草地,连个鬼影儿都没有。我去,这,这什么情况?扭头再看晴儿,她走得飞快,头也不回地向草丛深处扎过去。
“哎,你站住,这是什么鬼地方?”我气急败坏地向她追过去,看样子真被我猜中了,她根本没想给我钱,只想骗了我的宝贝逃走。
我拨开浓密的杂草紧追不舍,追着追着,突然发现跑在前面的晴儿眨眼间不见踪影儿。我四处张望,来到晴儿消失的地方仔细观看,天啊,那里竟然是一处悬崖!晴儿一定是跑得过急没看清,直接掉到下面去了。我趴在崖边向下看,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清,不知下面究竟有多深,只好试着喊几嗓子:“晴儿姑娘,你在下面吗?你有没有受伤?你别怕,听见了回答我,那个玉环我不要了!”说实在的,为了这么一玉环,别说值十几万,就算价值连城,我也不希望因为它而损失一条性命,何况是我今生第一次喜欢过的女子。
无人应答,只有凄冷的夜风直往我脖领里灌。怎么办?我总不能见死不救,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尽管她骗了我。我在悬崖边胡乱摸来摸去,抓到几根又粗又长的野藤,就用它们当绳子吧。我抓紧其中的一根,摸索着向下爬去,好在崖坡不是很陡,我一边向下摸索,一边呼唤着晴儿的名字。
尖利的石头划破了我的衣裤,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我感觉自己的手在崖壁的杂草中摸到一个圆不溜秋的东西,抓过来借着月光放到眼前一看,竟然是一颗残缺破损的人类颅骨!我的手正抓在它的眼眶内!我惊呼一声,手一抖将它甩了出去,谁知用力过猛,另一只手也抓不住野藤了,整个身体直直地坠落下去。
完了,廖宇,这下你死定了。我心中默念道。劲风掠过耳畔,奇怪的是我居然不再恐慌,我想那个晴儿姑娘一定在下面等着我,或许上天有意安排我们两个死在一起。这在此时,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臂将我环住,我睁开眼睛,看到了晴儿,她美丽的脸庞正对着我的脸,大大的眼睛如两潭秋水,红红的嘴唇象熟透的樱桃。我痴痴地盯着她看,她眼中划过一抹羞怯,双手一松,我直接滚落到地上,屁股被摔得生疼,这才发觉已经到了崖底。
坐起身一看,不远处有座高大的墓冢,黑黝黝地象个怪兽蹲在那里。看来真是来到鬼地方了,我苦笑着。晴儿一定会害怕,她需要我的保护。我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强撑着站起来却发现晴儿又不见了。古墓那里传来一阵阵“桀桀”的笑声:“晴儿,看来这小子还真的喜欢你。”鬼笑莫如听鬼哭,这阴惨惨的声音让我汗毛倒竖,晴儿?难道晴儿被恶鬼抓进坟墓去了?
顾不得多想,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大步冲过去:“恶鬼,放了晴儿,不然我放火烧了你的老巢!”一股无比强大的寒气扑面而来,把我卷到半空中翻来滚去,五脏六腑几乎都被折腾出来,最后重重的摔在地上,我的身体简直被冻僵了,半天动弹不得。隐隐约约听到晴儿的声音,好象在对着什么哀求:“娘娘,他是个好人,放过他吧!”
过了一会儿,晴儿的声音由远及近:“我是西汉孝昭上官皇后的贴身婢女,当年你父亲带着几个人冲撞了娘娘的陵寝,并且盗走了几件随葬物品。你父亲和他的朋友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此事与你无关,那件玉环乃皇后娘娘母亲所赐,晴儿谨奉懿旨将其取回。”我再次感到那双温柔的手臂的托举,“我们无意杀生害命,如今此事已了,娘娘命我将你送回去。”
“晴儿,跟我走好不好?”我费力地张开冻僵的嘴唇。
“皇后娘娘六岁受封,拥有全天下至高无上的荣誉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谁又懂得她失去所有童年快乐和所有亲人之后独居深宫的幽怨与寂寞?晴儿陪伴了娘娘千百年,生与死都不会离开她。何况人鬼殊途,阴阳陌路……”夜风中暖香飘散,星斗灿然。我知道我的日子仍将继续,轮回有道,天亦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