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黄泉路漆黑,荒草丛生,四周回荡起鬼魅的哀嚎,一块块巨大而尖锐的石头林立在路面上。不远处,一条走廊通向阎罗殿。林天德穿了一件破旧的国军军装,胸口一个诺大的洞里汩汩淌血,牛头马面跟在他身边。他们要去见阎王。风吹过,走廊的猩红灯笼晃了晃。林天德停了下来,看着那猩红的灯笼,像是血染就的,艳丽,凄惶。又走了一阵,阎罗殿到了。店门口林立两个巨大狰狞的石像,看不大出...
楔子:
黄泉路漆黑,荒草丛生,四周回荡起鬼魅的哀嚎,一块块巨大而尖锐的石头林立在路面上。
不远处,一条走廊通向阎罗殿。
林天德穿了一件破旧的国军军装,胸口一个诺大的洞里汩汩淌血,牛头马面跟在他身边。他们要去见阎王。
风吹过,走廊的猩红灯笼晃了晃。
林天德停了下来,看着那猩红的灯笼,像是血染就的,艳丽,凄惶。
又走了一阵,阎罗殿到了。
店门口林立两个巨大狰狞的石像,看不大出本来面目,四周的光是幽绿的,显得惊恐而诡异。
阎罗王坐在殿上。
他表情严肃,正襟危坐。林天德站在他对面,与他对视,两人目光都好冷,似是两柄不同,但一样锐利的剑。
这是一场交锋。
“林天德,”阎罗王开口了:“你在枉死城呆了五十年,还是不肯投胎么?”
“五百年也不肯。”
“你非要报仇?”阎罗王被他的执着打动了,他几千年来,从未见过一个人,或一只鬼,始终不肯投胎,执拗地要待在枉死城受苦。
林天德以沉默作答。
阎罗王叹息一句:“算了,我答应你了,但是你别后悔。”
“我不会后悔!”他说。
五十年了,他足足在枉死城呆了五十年,就为这个机会,这个复仇的机会——五十年前,一九三七年,南京大屠杀,他是驻守南京的士兵。
尔后,南京城破,他被俘虏。
那是永远忘不了的记忆啊。
他的战友,同袍,头颅一个个被砍下来,摆在南京城内,已做示威。疯狂而残酷的日军将次视为自身的战利品,毫无人性的践踏别人的自尊。
还有他的母亲,姐妹,妻子……都被揉捏,糟蹋,最终惨死。
林天德记得,自己跪在万人坑前的那一幕。那南京大屠杀的元凶——谷寿夫,是如何得意地站在他面前。
“你们支那人都是如此不堪一击,哈哈……”他狰狞的笑着。
林天德没有求饶,害怕,惊恐……他是中国军人,肉身可以被征服,但灵魂不会。他冷笑着下了一个毒誓:“谷寿夫,你残害我中国三十万军民,若有来世,你为母来我为子,我要日夜折磨你,让你偿还。”
“八嘎,废物……”谷寿夫的话刚落,林天德的头也落下了。
滚了滚,掉入了万人坑。
尔后,他便在这地府呆了五十年,只为当年的那个毒誓——
“你们带他下去吧。”阎罗王挥挥手,他不知是因了他的执着,亦或是实在怕他——有时候,一个人过分执着一件事是会让人惊惧的。
林天德被带走了。
他又走过了那条走廊,但,心情是不同的,猩红的灯笼显得格外好看,喜气洋洋。连两旁游走的鬼怪,受尽酷刑的恶人的呻吟都让他喜悦。
好快,便是孟婆所在的孟婆桥了。
孟婆正在给要投胎的鬼倒她的汤,据说,那是一个人前世的执着所熬制的,味道各异。
她给林天德盛了一碗。
“不用了,”牛头说:“他是去复仇的。”
“找谷寿夫么?”他的故事整个地府都知道,孟婆忍不住劝道:“林天德呀,都五十年了,谷寿夫也早就走完十八遭地府去投胎了,你何必把前世的执着带到来世?”
林天德看了孟婆一眼,他眼神很冷,孟婆有些儿惊惧。
“如果,你的同胞,家人,被他残害了,你会怎样?”
孟婆摇摇头:“你或许会后悔。”
“绝不!”
“那你去吧。”孟婆别过脸,不愿去看。
林天德望着那轮回的轮回池,目光更坚定了。
他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池水翻滚,他好快不见。
第一章:
1994年的南京,已经下了近乎一个星期的暴雨,整个露面潮湿异常,路人小心翼翼地走着,没生怕冷不丁跌一跤。
徐艺华紧张地在医院外手术室外走来走去,他的妻子,正在里面经历一场“生死搏斗”。
不多时,手术室的门开了,护士端着盘子走了出来。徐艺华急急上前:“生了吗?”
“没有,孩子的腿先出来的,卡在里面了,可能要剖腹产,但是……”
“但是什么?”
“我们库房没有和你妻子匹配的血型了!”
徐艺华的妻子,山田美奈子,一个标准的日本女人,此时,她的亲眷都在日本,而他与之血型又不同,实属为难。
“求你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我老婆,哪怕不要孩子也要她!”
护士犹豫了一会,终于开口:“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妻子难产,子宫受损,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她知道这点后,拼命要我们保住孩子!”
是她欠他的?或说是母亲的天性,孩子永远比自己重要。多么伟大啊,正所谓:世间爹妈情最真,血泪融入儿女身。殚精竭虑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徐艺华亦震惊了,这个孩子对他们而言太重要,两人芥蒂多年才终于有孕。而山田美奈子又那么喜欢孩子。
他实在无能为力。
“那求你想办法,两个都要保!”
“我们会的!”护士急忙离开。
忽而,南京的天变了,本已经放晴的天气忽的又刮了风,下了雨。雨越下越大,随着一声炸雷,一个响亮的男孩的啼哭自病房内传来。
徐艺华的心松了下来。
紧接着,门再次打开,医生护士鱼跃而出,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恭喜先生,母子平安,是个男孩!”
实际上,对于徐艺华而言,是男是女不重要,在乎的是平安。他欣喜地笑了:“谢谢你们了,真是太谢谢了。”
“产妇现在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你过会再去看她吧。”
徐艺华点点头,目送医护人员离开。
足足过了三个小时,山田美奈子才从沉睡中醒来,她挣扎着起身,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自己的丈夫。
“老公,孩子呢?”
“孩子没事,很健壮,现在正在恒温室呢,等会护士会抱来给你看的。”
“我现在就想看到他!”山田美奈子急迫地说道。
“可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徐艺华说道。
“不要紧的,抱他来给我看看吧!”山田美奈子头次这么执着,从前,她都是一个十分传统,温柔的日本女人,从不会反抗自己丈夫的意识。
或许是因为她做了母亲,所以变得更加坚强了。
徐艺华只好答应。
不多时,那小小的,软软的一个孩子便被抱来了。他此时还没有睁眼,样子十分可爱,肉嘟嘟的,让人忍不住咬一口。
山田美奈子轻柔地把他抱在怀里,细心的哄着。
“小东西,妈妈终于见到你了,为了这天我可是等待了好久。”说着说着,她哭了。在得知母子只能保一个的时候,她是多么的恐惧啊,她害怕这十月怀胎,小小的人儿会死,更害怕自己来不及看他一眼,他失去娘亲的疼爱。
见她如此,徐艺华亦无比感动。女人便是如此的伟大,若是,保家卫国的是英雄,那女人便是英雄中的英雄,她们用恶心、呕吐、疼痛,乃至于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人类的延续,这是多么了不起的壮举啊。
“好了,已经没事了,别难过了,你好好休息吧。”
徐艺华说。
山田美奈子点点头,把孩子交给他,带着满足的笑容睡去了。
好快山田美奈子便带着孩子出院了,临出院前,他们给孩子取了个中国名字,叫做徐鹏飞,日本名字则叫做山田佑一,寓意大鹏展翅,一飞冲天,菩萨庇佑。
因了美奈子丈夫是中国人,孩子自然也成了中国人。按照中国人的传统,满月时是要抓阄的。
那天十分热闹,亲戚,朋友都来了,狭小的屋子里坐满了人,床铺上摊了好几样东西,抓中的,寓意将来他的人生发展。
“来,小宝贝,抓一个自己喜欢的吧。”山田美奈子温柔地哄着自己的孩子。
但,那小小的人儿却死活不动,仍有一件件物品自眼前而过。直到,一把小小的刀出现,猛地一下,徐鹏飞一把抓住。
刀,意指吴钩,从军报国之意。
山田美奈子一下笑了:“小家伙,可惜你妈妈不是中国人,不然你将来肯定是块好料。”
所有人都沉溺在这孩子那“伟大”志愿的喜悦中,却没发现,有两双眼是不一样的。
一双是徐鹏飞,他望着自己的母亲,但,没有孩子的童真,反而添了一分诡异的憎恨。
另一双,在人潮中,远远地望着,眼眸里写满了遗憾,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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