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门开开

更新:2019-04-06 22:19:39

表弟一岁多;两只黑眼睛滴溜溜转着东瞧西看。牙牙学语。时而,他还会突然冲着你一笑----婴儿的笑,确实很可爱。然而婴儿胡闹起来也实在讨厌;哭得人实在烦透了。他从来都很安静老实的;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大人们一走,就开始赖唧个不休。闷热;无聊,真要命。爸妈都去上班了;今天姑姑一家又要被单位派出去公干,所以今天五点之前表弟只能我来带。这小子,把奶粉泡儿童乐饼干就着西瓜狠狠...

表弟一岁多;两只黑眼睛滴溜溜转着东瞧西看。牙牙学语。

时而,他还会突然冲着你一笑----婴儿的笑,确实很可爱。

然而婴儿胡闹起来也实在讨厌;哭得人实在烦透了。

他从来都很安静老实的;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大人们一走,就开始赖唧个不休。

闷热;无聊,真要命。

爸妈都去上班了;今天姑姑一家又要被单位派出去公干,所以今天五点之前表弟只能我来带。

这小子,把奶粉泡儿童乐饼干就着西瓜狠狠吃个够,再又拉又尿之后,就咧开他的嘴,像一个加满了燃料的蒸汽小火车一样哼哼呜呜的哭起来了——捏橡皮娃娃、跳舞、哼歌,都只能短暂的让这辆小火车在站台上稍稍停留而已,任凭我多才多艺,也是被累得身心俱疲。

那天中午电视没信号,这个有力的强援趴窝了;现在我是说什么也不想再和这个小祖宗面对面打‘拉锯战’了。

那是八月里夏季残留下的不多几个暑热天儿;上午街上有些风,上班走前老妈把前窗户都关上了。

我至今都无限感谢那天关窗子的老妈,以及那天上午那些扬起尘土的风。

钻出后窗,我爬上这个原本要建成二层的房子的屋顶,屋顶上还残留着当初房主起好的门窗痕迹。从暑假一开始,这里就是我个人的领地了。站在这里用弹弓瞄准周围电线杆和树枝上的麻雀,别提多带劲了。我把这里看作是我自己的城堡一样。对谁也不说。

光着膀子,团起我的大布衫做枕头躺在屋顶的一片树荫里百无聊赖;热风刮过;空气里已经有了秋天的味儿----暑假快过完了。

身上的粘汗和枕着的布衫衣兜里那几个一块钱钢镚儿,一块儿来挠我的心;今天怎么都不见一个卖冰糕的……唉……

上来前,我把那个烦人精用家里所有的大棉被、大布偶围困在卧室后窗边爸妈的双人床上;随你爬随你滚,不怕你摔着了。而且卧室和能看见院子的客厅就隔着一个玻璃大窗。电风扇被我调到中档,正慢悠悠的甩着脑袋。

这小子爱热闹爱新鲜;好吧;大街上的热闹动静就让你听个够。你哥我可是要找个更舒服的地儿逍遥快活一下去了。受够你这精神折磨了。

我从树荫里探出头尽可能的往门外的道路上张望;从这里我只能看见挂着门闩的大门、越过大门上方,能看到那两排行道树萎靡不振、几乎一动不动的枝叶们,以及几根白灰色的电线杆儿;电线上几乎连一只鸟儿也没有。我摸了摸裤兜里的弹弓和自行车钢珠,暗暗郁闷:自打我开始在这里cosplay靖哥哥以来,周围的扁毛小动物们也都摸清我的活动规律了吧。接连三五天无鸟可打了。想想前段时间时不时烤几串儿麻雀,还打下过好几只少见的鸟。,很显然的,都被我祭了五脏庙了……这儿挨着郊外山林,鸟多。不过这年头看来山里的鸟也学精了。

昨天百无聊赖的我,就一钢珠敲碎了屋外门上头的小镜子。好在那天大人也都不在,收拾干净后也没引起他们注意。刚搬来这条巷子的时候我就发现这里大多数房子上面都有镜子。老辈人都说这是‘照妖镜’;认为能祛邪。

现在这镜子被我打碎了,迟早他们能发现。想想到时候又是一顿连骂带损。哎,命苦。

站在我的‘城堡’里,近处的景色就只能看到下面我家那一小片儿院子以及后院一大片荒芜的汽车修配厂院子。而左右的邻居家的院子,我就只能远远看个大概。

由于几乎天天爬上来玩儿;我已经知道我家左右这三五个院子里都是个什么情况——左边的邻居原来是三个合租的电厂青工,已经搬走一个月了,那房子至今还空着,右边两家院子的邻居都是一口听不懂的南方口音,听爸妈说他们是百货大楼里的外地商户,回老家进货,走了也有快两个星期了。

再远处,左边是一家废品收购站,除了买卖废品的三轮农用车进出的时候,就终日冷漠的紧闭大门,寂然无声。只有陌生人在这个巷子走过的时候才能听到一声声猛烈的狗叫;那狗叫声粗重凶猛,想来是一条很凶很大的狗。从那院子里不时还飘来各种古怪的馊味儿、食物腐败味儿。过了废品收购站后那一段的路很泥泞,路边也都是一些矮矮的草房。要走很远才能到住家更多车更多的地方。

右边再远处的屋子被树冠遮住,只能勉强看清楚屋顶和烟囱;是几间出租屋,却长年无人租住。右侧再往远走,就是大片的农田和山丘了。

屋前是一些几乎从来看不到有人出入的,格局极小的院门;那些木门又小又破,挤挤挨挨,像愁眉苦脸的小脚老太太。

我们房子的后院,围墙残缺了一大块,原房主因此顺势把一个小旱厕建在了围墙外那个国有汽车修配厂的大后院里了;还在围墙缺口那里用破木板做了一个小门。荒草掩映下不很起眼,修配厂的员工也似乎懒得和他计较。

我也时常通过那扇小门跑去汽车修配厂的大院里玩耍。汽车修配厂的后院很大,荒草也很多,平时各种鸟雀也喜欢来这里吃草籽,于是院里的工人在这里偷偷架设了好几个粘网——论嘴馋,大人也丝毫不必小孩差啊。

搬来这里之前,奶奶来这里看过,说这里人气不旺,而且气息好像总是有些淤塞,让她感到不舒服。可是爸妈却觉得这样更好;省得我整天跟各种野孩子乱跑乱玩儿把心都晃荡野了。

……这是我在这条巷子里度过的第一个暑假,事后回想起来,我和表弟,似乎也该是那一年在这条巷子里住过的唯二的儿童……

此刻我正在度过三年级暑假的最后几天;我仰面朝天躺在屋顶的平台上,刚刚做了一半儿的暑假作业、口袋里的零钱以及班主任章老师那张喷火怪物般的脸,这几样东西此刻在我心里绞成了一股少年儿童们差不多都体会过的不可言说的深邃忧伤。

院门外的街道上过去了几个骑车人;叮啷叮啷,铃声洒满一路,透过木板障子的缝隙我能看到他们蓝色的工作帽和制服闪过——应该是几个电厂职工刚吃完午饭去上班……

我听了听屋里,表弟大概哭也哭累了,加上门外大道上又传来新奇的声音;他此刻不哭了不闹了,一个人在那儿咿咿呀呀,这家伙,他倒快活。

世界不知什么时候静下来了,连树影也停止了婆娑----一片乌云挡住了午后的斜阳;我居高临下一番四顾;街道上早不见一个人影了,不会是要下雨了吧,我打了个哈欠涌上来一股睡意。

‘冰糕——!冰糕——!’

啊!天籁!而且听声音就在大门外不远处错不了!

我立马猴子般的两步窜到梯子所在的位置,同时怕买冰糕的走了,嘴里还大喊着:

“——冰糕别走别走!这儿来这来!——”

然而跑到原本梯子所在的位置时我却发现;竹制的梯子不知何时竟然歪倒到东边房山墙角去了;刚好是我伸手也只差一点儿就能够得着的一个距离。

这么关键的时刻,我居然下不来屋子,被困在楼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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