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叫林显的读书人,寒窗苦读数年,终于中了秀才,得到了进省里参加乡试的资格。赴考途中,林显遇到了一个叫王生的人,也是去省城考试的,两人谈得十分投机,于是相约结伴而行。这天夜里,两人来到一座山上,遇到了一座寺院,这寺院已经荒败多时,并无人烟,两人倒也落得自在,由于天色将晚,便各自寻了一间禅房歇息。到了半夜,林显正在挑灯夜读,忽然听得有人敲门,还伴随着隐隐的啼哭...
有个叫林显的读书人,寒窗苦读数年,终于中了秀才,得到了进省里参加乡试的资格。
赴考途中,林显遇到了一个叫王生的人,也是去省城考试的,两人谈得十分投机,于是相约结伴而行。
这天夜里,两人来到一座山上,遇到了一座寺院,这寺院已经荒败多时,并无人烟,两人倒也落得自在,由于天色将晚,便各自寻了一间禅房歇息。
到了半夜,林显正在挑灯夜读,忽然听得有人敲门,还伴随着隐隐的啼哭之声,林显大着胆子打开门,却看到门外站着一位妙龄女子,长得天姿国色、妩媚动人。
林显开口问道:“小姐是哪里人士,怎会因夜至此?又为何哭泣?”
女子垂泣道:“奴家本家非在此间,只因命薄,被父抵债嫁与夫家,哪想投配男子痴愚,不能人道,公婆因此不能容我,每每毒打折辱,苦不堪言。今日奔逃而出,跌撞懵懂之间来到此处,不想迷失了道路,既恐虎豹豺狼出没,又怕遭遇歹人行凶,故而哭泣。但见此处有灯火之光,因循至此,万望公子垂怜,容我在此暂住一宿。”说罢抬头,真个是如梨花带雨惹人爱怜。
林显慨然应允,那女子入房后,又向林显施礼道谢,林显答礼,几番交谈后,那女子道:“多蒙恩公见怜,使奴免遭祸害,此恩此德,实难相报,如恩公不弃,愿与恩公一夜欢娱,以慰生平。”
林显虽饱读圣人之书,却非是洁身自好之人,闻得女子此言,又见她姿色过人,颇为意动,正欲答应成其好事,无意中却瞥了一眼墙壁,这一瞥顿时吓得他魂飞魄散,但见在烛光映照下,那女子的身影投于墙壁上,却是活脱脱一副骷髅的模样,哪里有半点人形。
林显大骇,心知眼前的女子定非常人,哪还有交媾的心思,只得强作镇定,摆出正人君子的模样,无论女子如何撩拨,他都只以男女授受不亲诸如此类言辞加以应对。如此往复几次之后,那女子竟收起了最初柔弱无助的样儿,冷哼一声,脸带怒容,摔门而出,倒也没有作出危害林显的举动来。
林显方自庆幸,却听到王生的禅房外又响起敲门声,分明是那女子又找王生去了,林显大急,有心警告王生,又恐女子加害,正在踌躇犹豫间,便听得王生打开了房门,不多时,从王生的禅房内,便传来了翻云覆雨、颠鸾倒凤之声,听得林显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心头犹如小鹿乱撞。
这靡靡之音响了一夜,直至天明方得停止。待到日出之后,林显壮起胆子来到王生房内查探动静,却见王生依旧生龙活虎,而那女子则不知所踪。
林显心有疑惑,问及王生,王生哈哈大笑:"我岂能不知,昨夜那女子非人,乃艳鬼也,专一诱惑男人与之交合,于交媾之际吸取男人精气,令男人精尽而亡。只可笑那艳鬼本欲以此法害我性命,却不知我自有妙法制她。"
林显问:“何法可制?”
王生指着房间道:“此处本是庙宇,寺内颇有香灰,香灰者,有驱邪避灾之能,与艳鬼交合之际,只消将一把香灰撒于其下身之上,便可制之,艳鬼虽擅吸人精气,却只此一能,一旦为香灰所制,便只得听任摆布,彼虽为鬼,然幻化人形时与寻常女子无异,交媾之乐,不胜妙哉!”
林显又问女鬼去向,王生道:“天色将明之际,那艳鬼苦苦哀求于我,其状甚是凄惨,我因此怜她,心软饶她去了。”
听完王生的这番解释,林显并未责怪王生没有斩草除根,反而既懊恼又羡慕,羡慕的是王生居然能够和如此美色享受鱼水之欢敦伦之乐,懊恼的是自己没有早点知道这香灰妙用以至于将大好机会拱手让人。
林显的模样被王生瞧在眼中,于是他开口道:“我昨晚劳累一夜,甚是疲惫,无力赶路,须得将息一夜,养足精神,方能起行,不知林兄意下如何?”
林显是个聪明人,哪能不解王生的意思,因此闻言大喜,略带感激地对王生道:“贤弟所言极是,反正离开考之日尚远,倒也不必急切,便在此安歇一番,调养好身体再走不迟。”
林显别了王生之后,特意在庙中寻了一只香炉,装满香灰后回到自己房内。此时天色尚早,林显想读书,只是一想到晚上便心痒难耐,哪里还读得进去;想找王生一起出去游玩,王生却推托自己身体不适,无奈之下,林显便独自一人在这山间游玩。
不多时,林显来到一处山涧旁,见此处景致颇美,便驻足观看。忽然听得旁边传来一声叹息,林显转头望去,只见在不远处的草地上,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穿着一身邋邋遢遢、破破烂烂的道袍,披发跣足盘坐在草地上,见林显瞧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年纪轻轻便死于非命。”
眼见四下再无他人,林显心中不悦,上前诘问道:“我与你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你为何咒我?”
老道答道:“非咒,乃实言耳,你印堂发黑,身上阴气积郁不散,必是撞鬼无疑;而你尚有游玩之心,且眉宇间并无忧愁,可见你不知此事,遇鬼而不自知,安得存命?”
林显闻言,哈哈笑道:“你这老道,倒也有些本事,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虽遇鬼,却无忧矣。”笑罢,将昨夜与今早之事备言一通。
老道听罢,冷笑道:“一派胡言,古往今来,未闻有香灰祛鬼之事,瞧你也似读书之人,居然相信此等鬼话!”
林显争辩道:“经验过的,如何不信?”
老道道:“此皆为你同伴所言,你又未曾亲见,何来经验之说?你是不知,那艳鬼除能吸人精气外,更能将所害之人化为伥鬼听其驱使,如我所料不差,你那位朋友早已丧命,被艳鬼转化为伥鬼,专以谬言诳你,实欲图你也。”见林显将信将疑,老道又说道:“此时正当正午,阳气最盛,你若不信,可与我同去验看。”
于是林显领着老道,一同来到王生歇息的禅房前,只见老道一脚踹开房门,冲入禅房,却见房内无人,林显正疑惑,只见老道走到床前,俯身向床底下伸出手去,将王生一把拉出拖拽到禅房外,烈日之下,王生惨叫一声,化为一股黑烟,不多时便烟消云散,只留下一张人皮。
林显见此,方信老道之言,心中害怕,便想逃走。老道冷笑道:“那艳鬼已在你身上做下表记,任你跑到天涯海角也摆脱不得。”
林显闻言大惊失色,跪下恳求老道救命之法,老道捋须道:“我道术微末,奈何那女鬼不得,只指点你条生路罢了:今夜子时,那艳鬼必来寻你,无论你应允与否,她必要害你性命。”
“故此,你需得扎一纸人,在纸人上用你的血写下你的生辰八字,再以朱砂和土捏成一小团置于纸人内。将纸人放于床上,你躲于床下,莫要关门,待到子时艳鬼前来,她便会将纸人认作是你,届时任凭她怎生言语,你切记不可出声。那艳鬼见你不应,必然恼羞成怒,戕害纸人,只待其吞下那团朱砂为朱砂所制,你便可自床下爬出,将艳鬼拖至院内,待到天明日出之时,艳鬼自灭矣。”
林显听得战战兢兢,却又无其他法可想,只得依老道之言。他遍寻寺内,找来纸张与朱砂,按老道指点扎成了一个纸人,咬破手指写上自己的生辰八字后,又将朱砂和土捏成一团放入纸人内。
入夜之后,林显将纸人置于床上,自己强忍着害怕钻入床下屏息以待,到了之夜时分,忽然闻得一抹幽香,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穿着绣花鞋的秀气小脚,正款款步入禅房之内,见艳鬼果然如期而至,林显更加害怕,只是捂嘴缩于床底,不敢有分毫动弹。
那艳鬼来到床前,果然将床上的纸人当成了真人,冲着纸人柔声细语,话语之间,满是欲与林显交欢之意。
林显躲在床下,哪里敢发言出声,那女鬼说了一会儿,见毫无回应,顿时凶相毕露,尖叫一声扑向纸人,将纸人扯了个粉碎,然后将那团朱砂捧在手中,一股脑儿吞入腹中,刚吞下不多时便跌倒在地,不住来回翻滚,哀嚎连连。
艳鬼的惨状看得林显心惊肉跳,倒也给了他胆气,他谨遵老道吩咐,大着胆子爬出床下,伸手拽住正在翻滚的艳鬼将其拖入院中,又恐其逃走,便寻来麻绳将艳鬼捆了个结实,自己躲入禅房内看守,及至天明,第一缕阳光照到艳鬼身上时,霎时便将其化为一滩黑水,那黑水迅速干涸蒸发,很快便消失无踪。
林显情知艳鬼已灭,也不愿在此间多做停留,连忙收拾一番后离开了寺庙,行至山腰,见山道旁立着一尊石像,虽被风雨蚀刻得厉害,但无论衣着样貌,依然可以瞧出那老道的模样。林显停下脚步,跪下冲着石像拜了几拜,便起身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