蠕虫之夏:水渍

更新:2019-04-25 08:35:50

人在很小的时候,眉心处的天眼是开着的。这样的特殊能力,我们每个人都曾经拥有过,等到长大了一些,到了十一二岁这样的年纪,这只眼睛就由于世间浮尘所扰,陷入了永远的沉睡之中。我也曾有过这样的能力,也许是因为体质和常人有些不太一样,我的天眼,一直到初一那年的夏天结束之后,才真正地从我生活中消失了。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的身体就属于非常孱弱的那种类型,发烧打针去医院对我...

人在很小的时候,眉心处的天眼是开着的。这样的特殊能力,我们每个人都曾经拥有过,等到长大了一些,到了十一二岁这样的年纪,这只眼睛就由于世间浮尘所扰,陷入了永远的沉睡之中。

我也曾有过这样的能力,也许是因为体质和常人有些不太一样,我的天眼,一直到初一那年的夏天结束之后,才真正地从我生活中消失了。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的身体就属于非常孱弱的那种类型,发烧打针去医院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在我模糊的记忆里,依稀记得看见过很多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被人们称之为“鬼”的东西。如果要说记得最清楚的那一次,便是天眼合上的那个暑假了。

如果除去了夏日聒噪的蝉鸣,这个世界也许就会成为幽深的水底。

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来自于邻居家的那个女孩子。她的长相一般,对有深度的水似乎萦绕着深深的恐惧,她不太爱说话,不过和那时候的我玩的相当投机,又是邻居的原因,所以暑假经常会来我家玩,两个孩子相处得非常好,家长自然也就聊得起来。

当大人继续着那些孩子们不感兴趣的话题的时候,坐在我身边的这个女孩子常常会把脸转向窗外,呆呆地看很久。我对于她的这个奇怪的动作常常感到疑惑,也曾问过她为什么要往外看,她说:我听到外面有人在叫我。

除了刺眼的太阳光,我看不到外面有什么,更搞不明白一个如此害怕水的人为什么会把世界作这样阴沉的比喻。而当我试图去幻想这样的场景的时候,一种强烈的压抑感让我后背森森发凉,我想到自己半夜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醒来,强烈的寒意却是因为我的床早已就沉入了黑暗的水底,水草像是女人的头发扭曲地舞动,恶臭伴随着一张腐烂的脸猛地浮现在我的面前。

再次从噩梦中惊醒了,我发现枕头早已被自己的汗水染得湿透了,这样恐怖的梦还是第一次降临。床头柜的闹钟指针滴答作响,除此之外,只有沼泽般的死寂。

身边的一切似乎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最令人战栗的是阳台玻璃门上多了一滩水渍,一滩小小的,巴掌大小的水渍。像是顽皮的孩子在冬天的窗玻璃上使劲哈了一口气,那水雾在窗玻璃上凝结成的圆形的形状。

母亲擦不掉那团水渍,它就那样怪异地在某个午夜,亦或是佛晓时分静悄悄地出现在阳台的窗玻璃上,仿佛一张人脸在寂静时分无声地监视着屋子里的一切。这样的感觉常常让我不寒而栗,即便是在这个,骄阳似火的盛夏。

伴随着水渍的出现,隔壁的那个女孩子却再也没有来过。我只能看到有时候我的母亲与隔壁的家长们相谈甚欢,却一直没见到那个女孩子的踪影了。后来的夜晚变得愈发得不安,我常常听到阳台传来“哐哐哐”的敲打玻璃的声音,我希望这是我的错觉。但这声音如此真切,真切的一如那晚水底的噩梦一样幽暗,我把头缩在被子里,那里温暖的黑暗让我满头大汗,却也不会恐惧得那样厉害。

而每天醒来时分,我都会发现,这团水渍变得愈发得明显了,到水渍中间两个圆圆的大洞,像是一对巨大的眼镜,下方裂开得就像是一张微笑的脸,水渍像是从外面泼上来的血一样散开,然后呈线形顺着玻璃窗往下流淌。

直到有一天,我在凌晨的微光里苏醒,感到尿急便匆匆地下床。夏天天通常都亮得比较早,现在这样的状态可以说是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感觉,房子被凄凉的白色光和角落旮旯的黑暗交织着,第一缕曙光还没有照到这个区域幽蓝色的朦胧天空中,微凉的地板踩上去还有一点粘乎乎的感觉。

也是只有这样的亮度,小时候的我才敢一个人去黑暗的厕所吧。我光着脚在地板上不紧不慢地往厕所走,却在某个瞬间突然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阳台那里,猛然传来了刺耳的“哐哐哐”的声音,尖锐的声音重重地击打在我的心脏上,我的头颤颤巍巍地往后转,这辈子都没有过这样深邃的恐惧了,眼前本来微亮的房子在这瞬间似乎再一次夜幕降临了,黑暗像是女人垂下的头发覆盖了整扇窗户,急剧收缩的瞳孔,透过余光,看到了阳台那边,被白色的窗帘纱拉住的半透明的外部。

呼吸在那一瞬间仿佛停止了。

一张腐烂的脸!已经看不清五官了,正贴在阳台的窗玻璃上,那团水渍和那张脸重合在了一起,微笑的表情往下流出一长串的水渍,小小的湿漉漉的身体往下不停地滴着水,它在冲我笑,在蠕动着嘴唇念叨着些什么!

恐惧让我头皮一阵阵地发麻,这个时候腿已经完全软了,一个不注意跌坐在地上。而外面的东西似乎停止了敲窗,它慢慢伸出细长的手指,怪异蠕动的手指拉住边缘,一下子拉开了阳台的玻璃门!

空气中的腐臭味越发地浓郁,令人作呕的气味弥漫了整个屋子,人形的东西一步步地向我这里走来,它的嘴夸张地张大,黑洞一样的嘴怪异地扭曲变大,下巴疯狂地向下拉长,长长的水渍在地面上留下一条蛞蝓的踪迹,细长的手指在下一秒几乎要摸到我的下巴!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闭上了眼!嘴里疯了般地念着不知哪里听来的几句经文。

“啪”地一声脆想忽然打破了这凝重的深寒!

我吃力地张开眼睛,看到的是一脸惊讶的母亲站在客厅吊顶灯的开关前,吊灯的白光把整个客厅包括阳台,还有屋子都照了个透亮。屋子里的人形早已不见了踪影,而阳台的玻璃门却开着,凉爽的夜风舞动起白色的窗帘,就好像一个白衣女人在那里舞蹈。

地上的水渍不见了,最让人感到惊诧的是母亲的话语,她当时只是想来我房间看看我被子盖好了没有,而那个时间还是凌晨两点刚过一点而已!

第二天我迫不及待地问了母亲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的一个问题便是隔壁女孩子的去处,而母亲怪异地瞟了我一眼说:“哪里有什么女孩子?你暑假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家里的呀。”

我感到强烈的毛骨悚然,当时的我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开着灯睡觉,白天吃不下饭人消瘦了不少,但自从那个看到那个人形之后,我的“天眼”似乎就消失了,再也没见过奇怪的东西了,也从此没再见过那个浑身滴水的人形了。

当时我们家隔壁确实有邻居,也不至于是空屋,住在隔壁的是一对小夫妻,女人怀有身孕,本来是一对儿双胞胎,后来听说在羊水里发生了“双胎消失综合征”的现象,也就是说在两个胎儿发育过程中,其中一个没有正常发育,优胜劣汰,较弱的那个婴儿因此死亡,较强的一方吸收羸弱的死胎的养分,把自己的兄弟姐妹挤扁挤烂。

等我长大了一些之后,再次回忆起这件事情。我想,冥界道路上的两个灵魂本可以在新的世界结成姐妹,那个常和我玩耍的那个不存在的女孩也许最终逃不过被吸收的命运,变成了敲打着窗户苦苦哀嚎的人形,它也许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到这个世界上只是跟我一个人熟络了。所以它敲打着窗户应该是在寻求我的帮助吧,只是它在羊水里腐烂得太久了,我早已经认不出它的模样,它常常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也许是受到了另一个灵魂的呼唤,我不知道另一个灵魂有没有恶意,自然界的优胜劣汰有时候不能受到主观意识的影响。

只是,这个苦苦哀求的人形,它的怨念已经化成了水渍,弱者的手从沼泽底下一点点地伸出,爬到这个世界腐臭的表面来,带着来自地底下的诅咒。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知道那对夫妻的孩子安全出生了没,因为那之后不久,我便随同母亲搬家去了离那里很远的地方居住。这是我过去的二十年里经历过的最真切的恐怖,现在回忆起,仍然让在电脑面前敲击键盘的我,战栗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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