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大二刚开学时候的事儿,那天天气阴沉而闷热,但并不是那种大雨将至的感觉。我和几个同学去打扫学校里的人体标本室。李晟是个能说会道,而且有些不正经的家伙。他一来到标本室就讨好赵教授说:“教授!你老人家就不能选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打扫卫生吗?你看着天阴沉沉的,都在我的心里留下小阴影了。”赵教授仍然面无表情,她看看李晟说:“选择阴天打扫是因为有些标本怕光。本来我是...
那是我大二刚开学时候的事儿,那天天气阴沉而闷热,但并不是那种大雨将至的感觉。我和几个同学去打扫学校里的人体标本室。
李晟是个能说会道,而且有些不正经的家伙。他一来到标本室就讨好赵教授说:“教授!你老人家就不能选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打扫卫生吗?你看着天阴沉沉的,都在我的心里留下小阴影了。”
赵教授仍然面无表情,她看看李晟说:“选择阴天打扫是因为有些标本怕光。本来我是要晚上打扫的,又怕你们害怕。你们不会害怕了吧?”
“教授我们不怕!”李晟有些尴尬,“教授,您就安排吧。”于是我们四个人被教授分成两组,班长和一个同学一组,我和李晟一组。
刚走进人体标本室,闷热的感觉就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种阴冷的感觉,那感觉不同于空调的冷风。接着就是刺鼻的福尔马林药水的味道。
李晟也感觉到这种阴冷,他搓了搓手臂,又皱了皱鼻子,说:“这儿可比外面凉快多了”
教授给我们每人一副橡胶手套让我们戴上,然后她对班长说:“你们两个人负责标本室各种人体骨头标本。注意这些骨头标本表面都涂有防虫的砷化物,是有毒的。你们只能用干布小心的擦拭,千万不可沾水。”
教授又对我和李晟说:“你们俩负责泡在瓶子里的组织标本,你们用75%酒精擦拭瓶体表面,并检查有无漏液。”
“还有……”教授补充道,“还要清理标本所在的展示橱和展示架。就这些了,有什么事去对过找我,我就在南边的休息室里。”
我和李晟有些头疼,这些瓶子形状各不相同,有些仅仅药瓶大小,还有的十分巨大,比如那个人体神经结构就足足又两米高一米长,还有的有二十厘米厚。
教授说完挥挥手,让我们开始打扫卫生。
班长拿着抹布走向讲台前挂着的人体骨骼,教授阻止他说:“那个不用你打扫,留着我自己来!”
教授说完,又看看我和李晟,她沉沉地说:“你们两个也注意,这些标本原来怎么放就怎么放,抹完了千万别乱放。我整理一次不容易。”教授眉头皱了皱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教授有些不放心,她离开标本室的时候还说:“你们一定要听我的话。”
我和李晟打开展示橱,扑面而来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更浓烈了。我们忍着那气味小心的擦拭着每一个装着人体组织的玻璃瓶,擦干净后又小心翼翼的放回原处。
展示橱的玻璃柜子下面是木质的储藏柜,那储藏柜红色的漆有些发黑,还有些剥落。我和李晟小心地打开储藏柜的门,更浓烈的福尔马林的气味夹杂着腐败的尸臭味扑面而来,我差一点吐了。
万幸储藏柜里的标本不是很多,只是凌乱地摆着几件,上面落满灰尘应该是很久没人动过。
我和李晟小心地拿出那几件标本,然后用酒精开始慢慢擦拭干净储藏柜。
“你看!”李晟有些害怕,他指着储藏柜最里面,“里面还有标本!”
顺着李晟指的的那方向,我看见在储藏柜最黑暗处有一个用黑布蒙着的标本。那标本紧贴着储藏柜内壁而且用黑布蒙着,所以我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它。
李晟把手伸进储藏柜最里面,小心地揭开蒙在标本上的黑布。他的手有些颤抖,很明显他有些害怕。黑布被揭开后,可以隐约看见是两个人脸,他们相对着,不知道在这黑暗的储藏柜里呆了多久。
李晟拿出满是尘土的黑布,说:“我来揭布,你来拿出标本。”
我瞪了李晟一眼,虽然有些害怕,但是还是小心翼翼的伸手拿出了标本。出乎我意料的是,那是两个标本,我只拿出来其中一个。
那是一个男性头部竖切标本,奇怪的是只有头部,没有颈部。我刚才看到的是一半脸部,细看还很安详。另一半脸部连同骨骼都被切除了,只剩下大脑、小脑和脑干。
我指了指储藏柜里面,说:“里面还有一个,她是你的啦!”
“里面那个当然是我的!”李晟得意洋洋,他说:“你刚才拿出的是个男的,我拿出的肯定是个美女。”他把手伸进储藏柜,慢慢拿出另一个头部标本。
“哇!果然是个美女!”李晟惊叹道,我看了也有些羡慕。
李晟手里拿的人体标本的确是一个大美人。那个标本制作及其精美,虽然长久的泡在福尔马林里有些浮肿,但仍然不失原来的美丽。
她似乎是一个清纯的少女,嘴角、眉梢充满了青春的气息。微微上翘的嘴角、长长的睫毛以及安详的神情就好似少女见到了自己的恋人。
李晟有些痴迷了,他小心的擦拭着玻璃,动作缓慢而专注,眼睛里充满爱恋。不知何时,李晟摘掉了橡胶手套,他用手指轻轻抚摸那标本的脸,虽然隔着玻璃但是他的动作就好像抚摸爱人的脸。
“李晟,醒醒!”看见他那么痴迷,我只得提醒他说:“我把所有的标本都擦完了,那男的我也放回去了,你手里的女孩也该放回去了!”
李晟有些不舍,他拿起标本照着女孩的嘴唇、腮部、眼睛、额头亲了几下才把标本放回原处。
“变态,垃圾!”我说。
李晟没有理我,他看着标本说:“好妹妹,别怕。过几天你的情哥哥就回来看你。”
我刚要给两个标本盖上黑布,李晟突然说:“别先盖布,我不能让我的好妹妹和那个男的对脸。”说完,他伸手把标本转了一下。于是,那个原本是美人的脸变成了切开的脑袋。
我可能有些强迫症,也想顺手把男性标本也转了一下,让两个标本脑袋背对着。当我伸手时却发现原本安详的脸,变得怒气冲冲。
我有些吃惊,但随即想可能是储藏柜里光线的事。于是把标本转了过来让两个标本背对着,然后重新给他们蒙上了黑布。
中午的时候,我们终于打扫完了人体标本室。教授走进来检查了一番,说:“你们没有乱动里面的标本吧?”
看见我们都摇头,教授就让我们回去。李晟想问一问储藏柜里标本的事,被我给拉走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着,不知为何我眼前不时闪过那男性标本原本安详变成怒气冲冲的脸。我有些不安想去找李晟说一说,去了他的宿舍,却没找到。
回到宿舍我又重新躺在床上,突然我面前出现了一个湿漉漉的人头,他怒气冲冲地看着我说:“你为什么分开我们?”
那湿漉漉的人头,他只有半张脸。消失的另外一半脸,是被人整齐的切去的,只剩下脑子突出在外。人头并不血腥,可以说是么没有有一滴血,仅剩下的半张脸也是蜡黄蜡黄的。
“你为什么分开我们?”
我突然记起,这就是上午在人体解剖室用黑布蒙着的人脸。
隔壁宿舍传来一声惨叫,惊醒了我。那声惨叫是李晟发出的。
我连忙起床来到隔壁宿舍。李晟跪爬在床上色色发抖,嘴里不停的说着:“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之类的话。
我使劲的摇了摇李晟。说:“李晟,怎么了?”说完,我拉起李晟,在他室友惊诧的目光里把他拉出了宿舍,来到僻静处的路灯下。
李晟这时才稳定了一些,他带着哭腔说:“他们来找我了!他们来找我了!”
“是不是上午人体标本室的……”我小心地问。
“你也做噩梦了?”李晟看着我,“不是噩梦,是真的。他们就在我眼前,我不该对那标本不敬的!你知道他们多么可怕吗?他们就在我眼前,要吃了我。还说……还说每天晚上都会来找我。”李晟哭了起来,很显然他经历的噩梦比我的恐怖多了。
我们不敢回宿舍,就坐在路灯下等着天亮。
天亮后,我带着李晟去找负责标本室的赵教授。教授见到憔悴的我和满脸泪痕的李晟说:“你们不是昨天打扫标本室的小伙子吗?找我什么事?”
我和李晟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教授冷着脸开口了,“是不是昨天在人体标本室调皮了,没听我的话?”
我和李晟点点头。教授叹了一口气,说:“跟我去标本室看看,你们动了哪一个。”说完,教授拿了钥匙带我和李晟去了人体标本室。
我和李晟在昨天那个储藏柜前蹲下,指了指里面。教授脸色变得很难看,她指着我们厉声喝道:“你们两个小伙子……”
教授看见李晟吓得不轻,她缓了缓语气说:“你们把标本拿出来,我看看怎么样了?”我和李晟都有些害怕,谁也不敢动。
“看你们两个大小伙子的胆儿,有什么好怕的!”教授说完,打开橱门伸手揭开了蒙在标本上的黑布。
“你们把他们两个放反了。”教授笑笑说,“没啥事儿,只要把他们脸对着脸儿就行了。”教授开始移动标本,她把两个标本转了一下,让他们脸对着脸。
“没事了,没事了。”难得看见教授的笑容。
李晟突然拉准教授的手说:“教授,我有事!”
赵教授脸色一变,说:“你又怎么了?是不是你们还有什么事儿没说?”
李晟有些害怕,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只得把昨天李晟这么迷恋标本,怎么调戏标本的事儿说了出来。教授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听完后,她冷冷看着李晟,说:“还有什么没说的?”
“没有了,就这些了。”李晟不敢看教授,他低声问道:“教授,我该怎么办?你可得救救我。”
赵教授拿出两个标本放在跟前,她沉默了良久,说:“你们知道这两个标本的来历吗?”她给我和李晟讲起了故事。
大约二十多年以前,赵教授去一个偏远地区出差。赵教授刚到那个地方就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本地区两个水火不容的家族的青年人相恋,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他们不堪家族的压迫双双跳崖殉情。由于两个家族有矛盾,县里只好暂时把他们的尸体放在殡仪馆里。出于职业习惯,赵教授去殡仪馆仔细的研究了两个青年人的尸体。
几天以后,两个家族的族长派人来要回尸体,但是他们有了一个恶毒的想法。据说,男的要自己的被族长埋在高山之巅,另一个家族的族长,要把女的埋在深潭之下。这样,他们两个青年情侣就会永世不得相见。
当晚,赵教授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两个血淋淋的青年情侣哀求她,让他们在一起。赵教授可怜他们,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赵教授的故事有些恐怖,但是我还是很好奇:“那您是怎么做的?”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怎么帮助那两个可怜人……”赵教授看看李晟。
李晟的脸抽动了一下,他似乎猜到了答案。
赵教授说:“我去问了当地人,他们告诉我,只要两个青年人的头在一起就行。”
我皱着眉头小声地说:“于是,你就把他们的头割下来放在一起了?”
“当然不是,他们家族的人会验尸的。那两个青年人没有头,怎么向他们家族的然交代!”赵教授的神情很淡然。
看着赵教授,我有些不适,后背直发凉。李晟脸色更加难看,他的手有些发抖。
赵教授知道我们害怕了,她静静地说:“我只是割下两个青年人的一半头骨,和全部的大脑做成了标本。”
“青年人的族人没有发现?”
“没有,我用其他东西做了半个脸给尸体拼接好。不仔细看时发现不了的。”赵教授有些自豪,“再说,当时尸体残缺不全,血肉模糊,他们还会也不敢仔细看。”
李晟终于说话了,他小心地问:“你说的两个青年人的头做成的标本,就是我……就是我……”李晟没有再敢说下去。
“是的。”赵教授点点头,“是你小子招惹的那两个。”
“那怎么办啊?”李晟开始哭起来。
“好办。”赵教授拿出两个标本,放在桌子上,“你现在给他们诚心道歉,就会没事儿。”
李晟真的是害怕了,他看着桌子上的两个标本一会儿。突然跪了下来,一边痛哭一边乞求它们的原谅!
赵教授看见差不多了,她拉起李晟说:“可以了,可以了!你的心够诚。”
赵教授放好标本又语重心长的对我们说:“这里的每个标本都曾经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他们曾经存在过,现在也是。我们应该尊敬每一个在这里的每一件标本,就像尊重每一位长者。”
以后的日子里李晟变了很多,他每一次来标本室上课都很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