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蛀虫爬满她的全身时，他知道她肯定死了。
可这么多天过去，他仍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唯一相伴自己多年的结发妻子，那个在自己人生最失意的时候出现，并接受一无所有的自己，一句简单而空白的承诺，然后辛苦地陪着自己努力，希望一同创建美好未来的她，走了。
第一次，他近距离感受到一个人没有心跳，原来是这种感觉。
从没有呼吸开始，慢慢地，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弱，然后停止。
在失去呼吸能力以后，她一直戴着呼吸器，只要一拔掉，就会痛苦地抽搐。
因为在没有呼吸的情况下死去，那是极其痛苦的。
先是感觉你身上的空气像是慢慢地被抽出去一样，你的肺很用力却什么也吸不到，又或者是你的肺和呼吸管已经没有能力呼气和吸气，在缺乏氧气供氧的那一刹，突然变得有力，突然想要呼吸，却没有空气进入你的肺里。
你不能用难受来形容这种痛苦，因为没有难受会让一个人的瞳孔放大。
你不能用痛苦来形容自己的处境，因为当你的心跳停止跳动时，你才会知道你究竟将面对的，是痛苦还是解脱。
他不知道她解脱了没有，只是静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注视着她。
睁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个，满头白发的女人。
脸庞上的皱纹，是两人历经奋斗和起起落落所留下来的沧桑。
他始终没有做到最好，才会让她吃苦，甚至到了生命尽头前的一刻，还是那么的痛苦。
想死又死不了，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他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意识，是否还感受得到生命的流逝。
他也不想要她再痛苦，在给自己，注射毒针以后，拔掉了她的呼吸器。
他看着她，呼吸没了，心脏也慢慢停止跳动，不懂为什么，明明打了毒针，意识在慢慢消失的他，潜意识却又突然那么地清醒。
他感觉他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魂，只是在坐着的位子上，一动也不动，只能这样一直看着她，然后忏悔和祈祷，希望来生还能再一次，爱她、守护她，换个方式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他仿佛听见了声音，是惊叫声，他知道他们来了。
这里是荒郊野外，为了养老，所以买了一间在这里的别墅。
然后这里成为了他们俩共度余生的坟墓。
每个月，社工都会上门检查，并探望两老。
尤其是在她快要不行，却拒绝在医用治疗的时候，社工每半个月就会登门一次。
她有他们的钥匙，所以他知道她来了。
但是他没有办法说对不起，因为吓着她了。
呼唤我的声音又再响起，那是谁的声音？
潜意识慢慢被剥离身躯，然后如断了线的风筝，而记忆到这里又断了。
等他再次记起往事时，他的旁边躺着一个婴儿。
不懂为什么，他总觉得是她。
父母喃喃道：“好可爱的龙凤胎。”
姐弟，那也不错啊！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