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风起

更新:2019-07-11 14:11:47

每至清明总会下几天雨,墓边的梨花被雨水濡湿的让我心疼。这梨树陪着我已有些年数,如今已有大碗口粗细,恰逢花期,一树花白如雪真心好看。我心疼这些花被濡碎,就结不出梨果,其实就算结出梨果,我也尝不了鲜。哦,忘记说了,我是个已亡人。生前冤死,死后又不愿入地府,便将尸体留在墓中,魂魄附在这棵梨树上。如此让我避过黑白无常的追索,无忧无虑在此逍遥了几年。四周荒凉一片,唯有...

每至清明总会下几天雨,墓边的梨花被雨水濡湿的让我心疼。

这梨树陪着我已有些年数,如今已有大碗口粗细,恰逢花期,一树花白如雪真心好看。

我心疼这些花被濡碎,就结不出梨果,其实就算结出梨果,我也尝不了鲜。

哦,忘记说了,我是个已亡人。

生前冤死,死后又不愿入地府,便将尸体留在墓中,魂魄附在这棵梨树上。如此让我避过黑白无常的追索,无忧无虑在此逍遥了几年。

四周荒凉一片,唯有这棵梨树是道风景,每至花期,路人皆被这树梨花吸引,却极少注意到梨树旁边的我。

说是墓冢,其实是个长满杂草的土堆,那人吝啬地连墓碑都没帮我立块,只帮我种了这棵梨树。

他其实是不想别人发现我在这里沉睡着。

起先我曾怨过他,后来渐渐明白,他有他的苦衷。其实沉睡在哪还不都一样,人死了,什么都没了,回归自然才是根本,真要计较地方,也仅是那活着的人心虚,生前未曾对他好,死后,便想给自己个精神寄托。

我一直在等他,尤其是这几天。

他每年都会来,来时总会提着坛桂花酿,拎着两包牛皮纸包好的凤梨酥,那些都是我生前最爱吃的,其实也是他最爱吃的。

之前他是那般宠我,就如他说的,我是他的命。如果有天我不在了,他的命便已跟着去了。这些曾让我信以为真,对此十分感动,如今想来,不过是情到浓时的一句戏言。

戏言,自然当不得真。若不然怎有我为他挡箭后身殒,却换来他的一世至尊荣华。

在我沉睡的这几年里,他每年都会来此看我。

我知道他是来向我忏悔的,毕竟他欠我太多太多,亏心事做多了,难免心有不安。

蒙蒙细雨中,他一手撑着纸伞,一手提着酒和凤梨酥,由远步来。一袭白袍如雪,整齐的墨发垂于背脊,头上戴着那顶象征身份的九龙金冠。本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脸,在几经争斗的岁月中,终于沉淀出沧桑和憔悴。

我从梨树上跃下,飘飘然冲他奔去,虚虚地抱着他,头钻进他怀中,感受他胸膛的温暖,继而吻了下他那冰凉苍白的唇瓣。

大概是觉异常,他慌乱地朝四周张望,确见无人,自语道:“可是你么梨花!”

我适才想起,这“梨花”就是我的名字,难怪他不给我立碑,只在我墓边栽了这棵梨树。每至梨花盛开时,他便来此。

我有些恼恨,想问他,如今贵为九五之尊,为何还这般忧愁?莫不是那些妃嫔们不得他欢心,还是大臣们桀骜难驯,让他难以驾驭掌控?

那个杀伐决断,心思缜密的他哪里去了?

他是先王最小的侄子,自幼文韬武略,强于他那三个哥哥,先王英年早逝,没有留下任何子嗣,他这几个侄子便开始暗地较量争夺。

父君说,在这几位王爷中,属他最有才华,将来必定君临天下,所以许我跟了他。

他待我真心好,说:“一旦君临天下,梨花,你便是我的皇后!”

我嘻笑,不知他言语里有几分真切。

我替他做了诸多的事,就连父君的兵符令牌都敢偷来交予他。我以为他会感激我的,至少在他登上那张梦寐以求宝座后,念及我今日的恩情,不要难为我的父君和家人。

可他,在我小产陷入昏迷时,斩杀了我父君和家人。我拖着血流不止的身躯,爬到父君身前,扶起奄奄一息的父君。

父君恨恨地望着我,冰冷的眼神直到现在仍叫我锥心。

“若可以……杀了他!”父君咽气前紧攥着我的手道。

仇恨瞬间充塞心膛。

我再不相信他,待身体好些,调集父君的旧部,准备与他殊死一搏。

那日我知他将前往太师府迎亲,便在去太师府的路上一早设好埋伏,只是没想到他事先得知了消息,暗地破了我的埋伏。

我于心不死,纠集残余部下,几番周折后,终于将他生擒。

若是那回将他直接杀了,这天下便不会姓弘。

然而我的于心不忍终给了他翻身机会。他不但擒了我,还将父君的残余势力全部斩杀,断了我的念想。

我适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我被他关在王府里,武功被废,形同木偶。

他每夜都来我屋里,有段时间,我以为我们又回到了两小无猜的过往,直到他逼我交出传国玉玺,才知他对我何曾有过真心。

那传国玉玺是先皇离世前托付给父君,让父君扶持先王的弟弟邕王继位的。

若不是他从中挑唆诸侯百官对付邕王,父君又何以落得如此悲惨下场。

想我穆家一门英烈,个个死得悲壮,我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我拿腹中的孩子要挟他,他竟红了眼,怒不可抑地冲我呼道:“这也是你的孩子!”

我冷笑:“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也配有子嗣么!”

他勃然大怒伸手差点将我就此掐死,不过他没舍得,不是舍不得我,而是舍不得我腹中的孩子,毕竟太医说,他那地方受了伤,不可能再有子嗣。

我勾嘴讥讽:“自作孽不可活!”

他没有反驳,默默地背身离去。

我最终还是逃了出来,手持先王的传国玉玺,召集诸侯讨伐他。

两军交战,硝烟滚滚,飞沙漫天间刀剑更是无眼。

乱箭中,我被他的部下包围,他杀出重围,朝我奔来,这时一只箭羽朝他飞来,我顾不得旁的,一把将他推开。

箭羽没入我心口,瞬间倒在血泊中。

他发疯似地奔来,将我抱起,我已气若游丝,却仍不忘嘲笑他:“就算……得到天下,又能……如何?”

他说我比他狠,他能让天下人臣服,我却能让他臣服。

他没有将我的尸首送回故土,而是选了个不易被人知道的地方埋了,他说我是他心里的伤疤,不愿别人再触及。

每至梨花盛开,他便带着我最爱的桂花酿和凤梨酥,来梨树下向我赎罪。

我想,可以不用再恨他,因为我早用最恶毒的方式报复了他十年……

起风了,万朵梨花离枝翩舞,他用手接过其中的一朵,小心翼翼地托在掌心,仿若那是我留给他的最后依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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