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猫

更新:2019-08-29 10:59:46

捡到阿月的那一天,是我和老蔡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厦门这座岛上的猫很多,常常在巷子里随地扔点食物,就会有很多喵星人就会跑出来。阿月也是那当中的一只,只是它太小了,在所有喵星人一拥而上争着吃食物的时候,它独自蹲在小角落里,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我。我并不喜欢猫,深深地看了它一眼,便转身离开了。但没想到,它竟跟了我们一路,一点都不怕我们,可我却十分害怕它。因为总觉得猫 ...

捡到阿月的那一天,是我和老蔡第一次约会的时候。

厦门这座岛上的猫很多,常常在巷子里随地扔点食物,就会有很多喵星人就会跑出来。阿月也是那当中的一只,只是它太小了,在所有喵星人一拥而上争着吃食物的时候,它独自蹲在小角落里,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并不喜欢猫,深深地看了它一眼,便转身离开了。但没想到,它竟跟了我们一路,一点都不怕我们,可我却十分害怕它。

因为总觉得猫 的叫声很诡异,身子也很脏。

老蔡笑我处女座太洁癖,指着阿月,说:“你看它多可爱啊。”

我看着阿月,好像才几个月大的样子,身上的毛色都还没展开,感觉它和我们很有缘。

在老蔡的坚持下,于是我们把它带回了家。

那阵子,我们像养了一个孩子那样,一起带阿月去宠物店做体检,打疫苗,买猫砂,争着要哪种颜色的猫笼。

都说猫有多叛逆,其实猫也有很多性格,有爱动的,有爱叫的,也有像阿月这种又乖又粘人的。

给阿月打疫苗的时候,阿月乖乖的钻在老蔡的手里,看它很害怕的样子,我也忍不住去摸摸它的小爪子。

那是第一次我和阿月接触,一打完疫苗,它就在我手上蹭个不停。

老蔡对我说:“这猫就像你这个小公主,忍不住让人生起保护欲,难怪这么投缘。”

阿月长大的那段时间,是令我和老蔡最苦笑的日子。

都说好奇害死猫,这话一点都不假。阿月在熟悉了我们租的公寓后,碰到什么会动的东西,都要扑上去。

在所有东西之中,比起纸箱,阿月最喜欢的大概要数鞋子,每次老蔡鞋带松掉的时候,阿月就会追着老蔡跑。

最初老蔡一直在我面前炫耀着,他一回公寓,阿月就会追着他,后来才知道原来是阿月对他的脚有一种执着,有时候鞋子拖了,阿月以为会动的那只脚还是鞋子,冲动地上前去抓老蔡的脚,气的老蔡准备打阿月。

每当这时候,我都会从后面抱住老蔡转移注意力,好让阿月赶紧跑走。

可是小小的合租公寓就那么点大,阿月也跑不到哪里去,老蔡也一直有意地宠着我和阿月。

刚毕业工作的那一年,工资本来就只勉强够我们自己花,加上买猫粮,我们变得十分拮据。我不敢再买多少化妆品,本来计划去做兼职的,老蔡怎么都不允许,说女生晚回来不安全。

没过几天,老蔡拍了拍胸膛,说他在酒吧找到了兼职,从此我和阿月的夜宵就包在他身上了。

阿月似乎听懂了,激动地在他脚边又蹭又绕。

老蔡开始兼职后,每天相聚的时间变得更少了,回来的时候大概只有阿月会醒来。我看老蔡很疲倦的样子,也很心疼,开始做起微商代购各种包包。

情人节的那天,我说:“老蔡你今天能不能别去了,这么辛苦,回来一起过节吧。我给你做饭好不好。”

老蔡匆匆忙忙地边穿鞋边说:“不行呐,哪有兼职节假日不上班的,今天是最忙的时候。好好在家里休息吧。”

我想老蔡工作那么久,一定很辛苦。于是,早早地带着猫笼在酒吧门口,一直等到他下班。期间酒吧每当有几个满身酒气的痞子拍着我的肩膀准备搭讪,阿月都会在笼子叫个不停。

以至于痞子们管我叫“出门都带猫的疯子”。

就这样,我这个疯子等到了凌晨,本以为还要继续等的时候,老蔡出来了。

只是他扶着一个浓艳性感的姑娘出来,那时候他完全没看到我就站在门旁边,头也不回地和她一起上了的士。

我打电话问老蔡,“你在干嘛?”

老蔡匆忙而又简洁地说:“在忙。”

那天老蔡回来得不算特别晚,只是当他把灯打开的时候,我突然随着灯光一起出现,着实下了他一跳。

我跟老蔡,说了我在酒吧等了一晚,说了情人节本来想做的菜,甚至说了他和那个女生一起上车的画面。

但,老蔡只是依旧匆忙而简洁地说:“别闹,只是朋友喝醉了送她回家而已。”

那天之后,老蔡依然没有辞职,尽管我说我卖包包已经赚了钱;尽管我说我已经会做了他之前喜欢的菜;尽管我终于学会了可以一个人等他很久,不睡着。

但老蔡依旧做着那份兼职,说着为我好。

我无法理解他那种执着,他也无法理解我那份失望。我们像站在河的对岸,明明是想往同一个方向行走,却无法相交。

往后的日子里,他的沉默越来越多。

沉默,然后沉没。

我永远也忘不了老蔡走的那一天,阿月像我之前抱住他那样,抱着他的腿。它好像什么都明白,一路跟了下去。

那天晚上我失去了所有力量,迷迷糊糊,连门都没关好。

我以为阿月就这么跟他走了。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平时调皮的阿月竟然静静地倦在我身边,看我醒了,它也伸了伸懒腰,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说:“阿月,你爸爸走了。”

阿月喵了一声,在我手边用头撞了撞,好像只要我在就好了。

我说:“阿月,我没钱给你买猫粮怎么办。”

阿月嗖的一声,从我开的窗户上跳了出去。

那以后,阿月每次出去之后,回来的时候都不怎么吃猫粮,大概都自行解决了。我暗暗自喜,还好它本来就是从外面捡回来的,还留着独立的生存能力。

但是我忘了,它一直是那个抢不到食物的猫。

老蔡离开后的那一段日子,阿月变得不那么神经了,也许是因为家里的鞋子少了,也许是因为我常常摸着它。

每次我回到公寓,它就像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跟着我的脚步转个不停。大概,它也知道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和它相依为命了。

往后的日子,我开始拼命的工作,功夫不负有心人,又过了一个季度后,我的业绩慢慢上去,生活状态也慢慢开始变好,我又能给阿月买好一点的猫粮了。

但是还没等到高档的猫粮寄到,阿月却突然病倒了。

送到宠物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它得了腹膜炎已经晚期了,早期食欲减退的时候我没有看出来。

阿月的肚子特别胀,医生不得不拿起粗粗的针筒往阿月的肚子里扎,连抽了三个管子,才稍微消下去一点,扎完之后又马上打了一了消炎针,阿月尾巴的毛战栗着,却因为没多少力气,不一会又慢慢蜷缩下去。

打针的时间长了,阿月坚持不住了,往日一向爱干净的它,竟然失禁了。我用毛巾准备给它擦干净,它努力地将眼睛微微张开,却又不自觉地闭上,别人叫的时候都没反应,直到医生跟我谈完病情后,我叫了一声它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病情持续恶化,阿月在家几乎不吃东西,只有强行灌了点蛋白粉。

阿月身子越来越瘦,我每天晚上睡着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它艰难的呼吸声。

我问医生治好的机会大吗?医生说,并不是很大,考虑一下给它安乐死吧。

看着阿月慢慢的爪子无力地放在我的手上,呼吸不均匀的颤着,我什么也没法回答。

阿月在打上最后一针时,轻轻地喵了一声,好像在喊我的名字。

我没能上前去握住它的爪,就像老蔡走的时候,我没能上前抱住他一样。

所有的离别都发生的太突然了,他们像在公路上被撞翻的车子,车里的人拼命地往外面跑,火在慢慢地燃烧,当人以为快逃离危险的时候,轰的一声,爆炸了。

警笛刺耳,哭声遍野,硝烟弥漫,直至那片我们所不能抵达的世界。

当我看着老蔡离去的背影时,当我看着阿月渐渐闭上的眼睛时,当我面对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时,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而不可挽回。

阿月死后,我再也没有养猫。

失去一只爱宠的感觉,就好像是从心脏那穿了一个洞,即使流再多眼泪也无法填满,直到泪流干,人也不再想着去挣扎,才发现,岁月已用当年那个我们想逃避的记忆填补好,于是,失去的回来了,看不到的看见了,隐藏的浮现了……

那个第一次在巷子里慌张又孤独地看着对方的,原来只是我;那个在老蔡离开时候抱住他,傻傻得跟下去的,其实就是我;那个在阿月离开时,无可奈何低声呐喊名字的,这些都是我。

失恋的时候总以为自己是最痛苦的那个人,需要振作还要照顾宠物,直到一个人了才发现,其实是它们陪我们度过了那些孤单的日子。

我后来常常想,既然我们都知道生命迟早会结束,离开了记忆也会慢慢淡忘,那么当初的相遇还有什么意义呢。

人们说猫有九条命,大概阿月在我被老蔡留在原地的时候,给了我无数条活下去的生命吧。

微笑,哭泣,然后又微笑。

孤单,热闹,然后又孤单。

奔跑,跌倒,然后又奔跑。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可能,与那些终将逝去的事物相遇,都只是为了遇见现在的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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