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静谧安详的江南小镇,提起李府老爷李慈的名字,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都知道这位老爷的为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乐善好施,是出了名的善人,十里八乡的困苦人家都曾受过他的接济。老一辈的人都知道李慈年轻的时候虽然穷苦,却胸有大志,经年苦读,经纶满腹,亦写得一手妙笔丹青,年纪轻轻便得到赏识,有幸从师于大儒萧瑀门下,成为当时远近闻名的才子,俘获多少姑娘的芳心。可...
在这个静谧安详的江南小镇,提起李府老爷李慈的名字,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谁都知道这位老爷的为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乐善好施,是出了名的善人,十里八乡的困苦人家都曾受过他的接济。
老一辈的人都知道李慈年轻的时候虽然穷苦,却胸有大志,经年苦读,经纶满腹,亦写得一手妙笔丹青,年纪轻轻便得到赏识,有幸从师于大儒萧瑀门下,成为当时远近闻名的才子,俘获多少姑娘的芳心。
可更令人传颂的是他的义举,因师父萧瑀膝下无子,在其去世后,李慈以长子的名义为其守孝三年,称无人以为师,毅然弃文从商。
商海沉浮数十年后,积下万贯家财,晚年时,举家隐居至小镇。
“老爷老爷,咱们府门口有一个乞丐昏倒了,您看该怎么处理?”一个下人急匆匆来报。
管家张全轻声呵斥那个新来的不懂规矩的小厮,“如此事情何必烦扰老爷,怎的如此不懂规矩,这般事,告诉我便好了。”
李慈轻轻摆手制止了张全,放下手中摩挲已久的紫砂壶,轻咳两声,“罢了,又是一个可怜人,我便去看看吧。”
张全应声,搀扶老爷到门外,只见一身形瘦弱,衣衫破烂的女子倒在门外,一道狰狞的伤疤由耳后延伸到左脸颊,看起来触目惊心。
李慈沉思一会,吩咐小厮,“把人抬进来,喂些饭食,待醒后问问她的身世,若无去处,正巧我还缺一个近侍,便让她留下吧。”
李全不解,“老爷,咱们府里有的是乖巧伶俐的女侍,何必要一个不明来历的外人呢?她的底细尚且不知,这......”
“我自有想法,照办便是。”李慈沉声道。
“听老爷的吩咐。”张全无奈退下。
那女子喝了米粥,暖了身子,悠悠转醒,哭诉了自己的身世,称自己名叫胡娘。
原本来被父母许给一名富商,开始时日子倒也舒心,可好景不长,一次意外中她容貌尽毁,渐渐遭到富商的嫌弃,不久前被逐出家门,自觉无脸回母家,便流浪至此,因冻饿昏倒在李府门前。
李慈盯着女子看了半晌,沉声说道,“我看你像极了我的一个故人,不如就留在我身边侍奉我吧!你看可好?”
李全恍然明白,这个世道从来就不安定,穷苦之人,处处皆是,怪不得老爷对这个女子格外的上了心。
那胡娘虽然面貌丑陋,却是意外的懂事。
连张全也感叹,他自己做事都不如这个女子称老爷的心意,尤其令他惊讶的是老爷有一把极其宝贝的紫砂壶,几不离手,从不许外人触碰。
但有一日,竟然把此壶交给胡娘,开怀笑道,“你看此壶壶身一道疤痕,可在我心里啊,是千般万般的宝物都无法与之相比的。”
带着一丝古怪的神情,李慈接着说,“这把壶自我从师父手中接过,已经几十年,转眼间就白白的在这世上虚度了这么久啊!”
胡娘神色不明,说到,“这世上因果轮回,老爷心善仁慈,又怎会虚度时光呢?我虽然是一介女流,好歹也懂得这个道理,可倒也奇怪,我自认本分偏偏半生潦倒,却不知是何时做下的业障。”
李慈又笑,“你年纪虽轻,看的却明白通透,活了大半生,我早已明白,现在不过是等一个结果罢了。”
转过几年过去了,李慈咳嗽的越来越厉害,终有有一日咳了血。
府里请了最好的大夫,平日收过恩惠的人亦送礼祈福,可任谁都找不出李慈的病由。
李慈自己却也不担心,只是整日的摩挲那紫砂壶,可那壶却也似随了主人,色泽一点点黯淡。
是夜,李慈卧在床上小憩,却见床边的木桌上浮出一缕暗光,光影凝聚,现出人形,纤手搭上他的脖颈,却又迅速收回。
一声轻叹,“你到底是不忍心吗?其实大可不必,你能让我负着两条人命活这么久,倒也是我有福了。”
李慈翻身而起,手指轻颤,“果然经历这么多,到老反而什么都不怕了。”
那人抬首,正是胡娘,“你早知晓我的来历?那为何还留我在你身边,你早该知道你如今的病痛苦楚是因为我而起吧?”
“可你这般结果,也是活该你杀自己的师傅与表妹,大概不知我正是由主人日复一日的关照和临终前的怨气成型,万物有灵,你待我不薄,可我到底是要为我的主人报仇的!”胡娘颤声道。
李慈咳嗽两声,目光似乎穿过时间,望向更久远的以前。
那时他年轻俊朗,刚刚拜入师傅门下,任谁都赞一句他的幸运。
可只有自己知道,国家动乱,他出身贫寒,只是空得一个好听名头罢了,那些朱门子弟,有几个瞧的起他?偏偏师父又性情古怪,暴躁易怒,怒叹时运不济,报国无门。
那一日,他早早为师父奉茶,却不慎将师父最珍爱的那柄紫砂壶打翻在地,那壶是萧禹早年从一户败落人家那里买来的,那一家好东西很多,但他一眼挑中了这只其貌不扬的壶,从此伴在身边几十载。
此时见壶被打翻在地,壶身生出一段裂痕,勃然大怒,狠狠地斥责李慈,而李慈亦怒从心起,再也无法忍受,冲上去推搡了一把萧禹,萧禹倒下时正巧磕到桌角,当即毙命,鲜血流出,沾染到壶身。
李慈又惊又慌,听到一声响动转过身去,只看到一片碧绿的衣角。
他急急忙忙叫来师父府上的人,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说早上一来便看到壶被打翻在地,师父倒伏在地,似乎是突发疾病,意外而亡,萧禹无子,奴仆们也必不会怀疑他,只是担心,被人目睹到行凶。
傍晚,李慈的表妹李柔云来到府上,他顿时明白,表妹便是那个目击的人,他与李柔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然以为表妹会站在自己这边,可没想到,她一开始便极力劝自己去自首。
李慈怎会答应,他寒窗十载,难道就这么在毫无作为前死去吗?看着苦苦哀求的表妹,他顿起杀意。
他明白自己是爱表妹的,可对死亡和身败名裂的恐惧到底是蒙了他的心......
“其实人活在世,多少事情都身不由己。”
“你出现的时候,我就奇怪,因为你没有疤痕的样子,和柔云一模一样。”李慈叹道。
胡娘转身,“我自是知道你经年做慈善,对逝者的愧疚也折磨你够久了,你把那把壶带在身边,也为了时时提醒你犯下的错,好自为之吧!”说完,便消失在空气中。
过不久,李慈便去世了,在李全想把那把壶放入棺材时,它却骤然碎成了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