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钓

更新:2018-08-12 14:31:46

    你真的知道你每天吃下去的是什么吗?     要知道,很多时候眼睛是靠不住的。     自从白暮走后,我再也不能相信我的眼睛我的嘴巴。     以前我很爱吃肉,几乎每个男人都有这个爱好,但是现在这已经成为了我的噩梦。     晚上回家的时候,我的手又忍不住伸进冰箱里,拿出一块肉,冰凉的,红白两色。嘴里的唾液腺马上开始积极地工作,大脑里出现的是一盘色香...

    你真的知道你每天吃下去的是什么吗?
    要知道,很多时候眼睛是靠不住的。
    自从白暮走后,我再也不能相信我的眼睛我的嘴巴。
    以前我很爱吃肉,几乎每个男人都有这个爱好,但是现在这已经成为了我的噩梦。
    晚上回家的时候,我的手又忍不住伸进冰箱里,拿出一块肉,冰凉的,红白两色。嘴里的唾液腺马上开始积极地工作,大脑里出现的是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然后每个毛孔都开始雀跃呼喊,滋味在嘴里旋转,让我不忍咽下。
    下一秒,我吐了。我一只手拿着一块冻猪肉,一只手扶着冰箱,吐到只能吐出酸水来。
    我把猪肉又放了回去,把地板打扫干净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个女人坐在电视机里,鲜红的嘴唇一动一动,“最近猪肉价格呈上升趋势……”
    即使我不想,我还是把目光落在冰箱上,木木地看着那个白色的长方体,像是在看一个敌人。
    我拼命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想,但我还是伸手打开了它,它散发出妖异的白色冷气,我浑身一颤,因为我爱吃肉,白暮在冰箱里准备了很多肉,猪肉,羊肉,牛肉,还有狗肉。现在他们红红白白地堆在一起,假扮成一个尸体。
    它们本来就是尸体,动物的尸体。
    人,也属于动物。
    我把他们都拿到厨房,然后高高地举起剁排骨的大刀,刀在灯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我在玻璃的倒影中看见自己的样子,像个十足的屠夫。
    我本来就是屠夫。
    每次刀落下,都会让肉末飞溅得到处都是。我拼命地剁着,似乎是在发泄。
    我在每种肉上都切了一些,分别做了红烧猪肉、牛肉萝卜、爆炒羊肉、朝鲜狗肉汤。
    我请了楼下的老张上来,我们两人一人一瓶啤酒,老张和我一样是单身,两个光棍一起喝酒也算能排解郁闷。每样他都尝了几口,并且频频点头,一边用手指着一边评价,“味道都不错,猪肉肥而不腻,牛肉松软清香,羊肉滑嫩味浓,狗肉汤香辣可口,很对味儿……”
    对味儿!他说对味儿!
    他刚说完,我又吐了。绿色的水。
    他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感觉胃扭成了麻花形状,我的肚子里似乎有一只手,把我的胃当成湿毛巾一样拧……
    我低着头努力地吐着,吐到天荒地老,吐到海枯石烂。
    最后他扶我躺在床上,并且收拾了我弄脏的地板,直到他走,我都没有告诉他,我是用狗肉做的红烧肉,用牛肉做的爆炒羊肉,用羊肉做的狗肉汤,用狗肉做的牛肉萝卜……
    眼睛,果然靠不住。
    我在一家屠宰场工作,每天眼睛里都是红红白白的肉,鼻子里都是新鲜的腥甜,耳朵里都是各种大猪小猪濒死前的呻吟。每个在流水线上的人都是麻木的,我们很少说话,只是面对各种动物的尸体努力地工作。
    我负责检验,看着一排一排的尸体挂在钩子上,没了手,没了脚,没了头,身体不再流血,泛着新鲜的红和白,发出淡淡的腥味儿,他们都很安静。没有人想过他们半个小时前还是会跑会叫的生物。
    我喜欢用手抚摸他们油腻腻的身体,那是冰冷的、柔软的触感,就像白暮的身体。
    但是昨天,我看见了一个女人,站在布满动物尸体的厂房门口,穿着蓝色的连衣裙,大腿雪白。安静的厂房里马上出现了很多声音,我听不清,但是我知道,他们在议论,议论这个漂亮的女人,议论她的脸蛋和身材,这种议论带着男人们特有的酸臭的汗味和对拥有过这个女人的男人的诅咒。
    我不怕被他们诅咒。
    我没有看见她的脸,她一个优雅的转身后就消失了,我拼命地跑过去,看见她还站在门口,尖尖的下巴,柔顺的头发垂在肩上。她低着头,我看不见她的眼睛。
    我用力地抱住她,“白暮,白暮,你知道我多想你吗?”
    她没有挣扎,顺从地靠在我的肩膀上,眼泪掉了下来,打湿了我的衣服。
    大家围上来,在惊讶的目光中,我依旧闭着眼睛,抱着白暮,吻她的脸颊,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如痴如醉,浑然忘我。
    红棉赶来的时候,白暮已经走了,我木然地站在原地。
    红棉是我的朋友,再确切地说,她是我的情人,在白暮还没离开我的时候,我疯狂地迷恋着她,她是一位优秀的医生,漂亮,大方,却看上了我这个在屠宰场工作的工人。
    她爱我,关心我,不管白暮在不在我身边,这一度让我很抓狂,但是在白暮离开后,她已经成为了我唯一的精神支柱和救命稻草。
    白暮走了,带走了我的魂儿,我的生活一片混乱。
    我知道,白暮不会回来了,这种想法让我更加绝望,拥有白暮的时候永远觉得红棉好,失去了才发现白暮才是真正在我心里发芽生长的女人。
    白暮走后,我疏远了红棉,我已经没心没肺,身体只是个口袋,里面塞满了棉花或者柳絮,天气潮湿的时候,我甚至能听到它们在我的身体里悄悄发芽,然后偷偷地长出绿叶……
    我只是企盼它们伸出枝桠时不要戳穿我的身体,因为我希望白暮出现的时候还能认识我,而不是把我当成一棵树,虽然以前她经常夸我玉树临风。
    我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屠夫。
    我总怀疑白暮根本就没走,她一直默默地潜伏在我身边照顾我,不然她也不会出现在屠宰场里偷偷地来看我,我不知道她来做什么,我只是拼命地想她,睡觉时想吃饭时也想,把吃的东西吐出来的时候也想。
    我不相信我的眼睛,吃下去的任何东西,经过我的嘴巴品尝、舌头抚摸、喉咙检验,但是我仍然不敢确定我吃下去的是什么,所以我不可遏止地想吐,我要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然后蹲在地上用筷子翻来覆去地检验。因为这件事,我被限制进入工厂的食堂,我不在乎,我蹲在食堂门口吃,吃完了背对大家吐在墙角,然后撸起袖子如痴如醉地检验。
    但是很少有结果,我用筷子来回地划拉,依旧不敢肯定吃下去的是白菜还是圆白菜,猪肉还是牛肉还是……
    我知道我的做法有欠妥当,至少我的胃是这样想的,我的做法让我想起国外的一些模特,为了保持身材,就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虽然我不想减肥。
    就在看见白暮的第二天,我被工厂开除了。
    认识红棉,是在一次夜钓中。
    出门的时候,白暮手里拿着恐怖小说,狠狠地交待我不要和陌生的女人说话,尤其是穿红衣服的。然后她认真地把书名翻给我看,猩红的封面上写了两个黑色的大字:《夜钓》。
    我嘿嘿一笑,“遇到女鬼我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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