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能为了自己毁你仕途!柳郎你听我的,莫不要犯傻。”婉柔泪光闪动地看着自己的情郎,满脸欣慰的笑容。她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居然入了举人柳谦的眼,如今更是要不顾自己家人的反对带她私奔!想她婉柔虽是出生在贫苦人家,却因为跟着读圣贤书的哥哥学了不少做人的道理,非但不像寻常女子般自私,更是知书达理得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所以在得知柳谦要不顾前途与自己私奔后,不仅没有同...
“我怎能为了自己毁你仕途!柳郎你听我的,莫不要犯傻。”
婉柔泪光闪动地看着自己的情郎,满脸欣慰的笑容。她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居然入了举人柳谦的眼,如今更是要不顾自己家人的反对带她私奔!
想她婉柔虽是出生在贫苦人家,却因为跟着读圣贤书的哥哥学了不少做人的道理,非但不像寻常女子般自私,更是知书达理得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所以在得知柳谦要不顾前途与自己私奔后,不仅没有同意,还反过来劝诫情郎。
月上柳梢头,正是互诉衷肠的好时候,可惜树下的两人间明显有分歧,倒是可惜了这大好的月色。
“我只问你最后一句,跟不跟我走!在我抛弃了万贯家财后,在我没了柳家公子的身份后!”
柳谦显然极怒,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地逃出府后,还会遇到这样的难题。本来嘛,自己一个大家公子,屈尊将贵地将她放在眼里已是不易,箭在弦上的时候却对自己说不要,怎一个败坏兴致可以解释!
比起柳谦,婉柔心里的挣扎只多不少。要知道男人做了错事叫做风流,女人随人私奔却是败坏名节,被抓住了是要浸猪笼的。而她深知面前的这个男人不够爱她,至少没有她期待中的那般深爱,该不该同意呢?
见婉柔迟迟不肯拿主意,柳谦只觉得自己的面子被人狠狠地踩在了脚底下,连个拾起来的余地都没有。恼羞成怒间,竟是一巴掌甩了过去,再没有之前的柔情蜜意。
“好你个不识好歹的臭丫头,少爷给你面子你都不识抬举,且看我以后如何整治你,让你知道后悔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说着,也不管将婉柔一个人留下合不合适,径直转身向着柳府的方向去了。
待脚步声远去后,婉柔才缓缓抬起了肿胀的左脸,早已是泪流满面!
方才她其实是想同意的,可如今看来,门第从来都是横在两人之间的问题,无论她愿意与否。因为自始至终,对方都没有把自己放在对等的位置,而是把自己当成美丽的玩物,可以随时拿起,当然也可以随时丢弃。
好在没有同意。
婉柔这样想着,心里的难过却并没有减少半分。好在夜色昏暗,这才能够遮了脸上的伤痕,掩了眸里的泪水。
却不知柳谦回去说了些什么,柳家这样的大户竟同意了他的请求,许他从侧门将婉柔抬进府里,算作妾室。
穆家父母早已双双离世,只余下柳家兄妹两人相依为命。乍一听闻此事,穆大哥只以为两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直接代替自家妹妹同意了亲事。
却不料随后说予婉柔听时,并不见她多么高兴的模样,还以为是妾室的身份让自家妹妹难堪了,好说歹说开导了半天,这才见她缓和了神色。
婉柔心里不安,却也知道柳家的亲事无法拒绝。倒不如装作欢喜的模样,也好让哥哥拿了聘礼进京赶考,省得他为难了。
六月初三,柳家的聘礼送到穆念恩面前,整整五十两银子,也算是厚礼了。
只是再不启程进京,就要错过今年的科举,等到三年以后了。婉柔不愿兄长如此蹉跎,只说等着他高中状元给自己涨面子,竟是下午就送穆念恩上了去京城的船只。
六月初六,婉柔坐着一顶小轿从偏门抬进了柳府。自此,世间少了个穆婉柔,多了个唤作婉柔的柳家小妾。
便是妾室也不亏了,奈何柳谦的恶意竟是这般明显,连容下自己这个人也不愿了。
“我便说了,要你知道后悔两个字是如何写的。”
新婚之夜,柳谦轻蔑地抬起她的下巴,口出恶言后就离了房间,连个伺候梳洗的人也没留下。
然而柳谦准备的远远不止这些。
第二日,婉柔就被带到了柳家祠堂。
“本来你这种贪图富贵的女子就该杖毙的,倒是谦儿和善,要留你一条命做成美人盂,平日里也是个警醒。”
说话的正是柳家老太爷,再慈祥不过的面容,再平和不过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是残忍至极。
婉柔听说过美人盂的做法,也曾唏嘘过发明者的残忍,同情过美人盂的遭遇,却从不曾想到这样的事情有一日也会落到她身上!
“求你们,不要,不要……”
像是被吓得癫狂,婉柔突然开始不住地磕头,直到额头都是鲜血也没有停下来。
并没有人怜惜她的遭遇,而将她娶进门的柳谦更是满脸扬眉吐气的模样,鄙夷地斜了她一眼,就再不肯看她。
有下人上前扭住她的胳臂和头颅,直箍得她动弹不得,这才向管家点了头。
管家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拿着上好的金疮药上前,想是早就得了命令要在祠堂施惩。
“莫动,小心花了整张脸!”
管家心下不忍,终究是在动手前小声地告诫了一句。
婉柔却只是愤恨地盯着不远处的柳谦,直到嘴巴两侧的肌肉被割开,也没叫上一声痛,果真是个坚强的女子。
伤口撒上金疮药后,依旧没能止住鲜血,红红白白的模样更是惹人惧怕。
“拖下去吧,别弄脏了祠堂。”
想是众人都觉得婉柔的模样有碍观瞻,老太爷一发话,竟是纷纷点了头,全然没有平时勾心斗角的姿态。
柳家人不曾想到,穆婉柔的贞烈竟是比坚强还让人恐惧。
你在,我便在。
你不在,因你与我同在。
短短的两句话成为遗书,众人还没体会字中含义,就被她的死状再次震撼。
女子最忌抛头露面,她便只着内衫吊死在柳府门前。
女子最爱容貌,她便将自己本就割裂的嘴撕扯到耳际,鲜红的舌头吐出来,生生吓死了看门的王二!
自此以后,柳家人每至深夜都会梦到一个长发女子跪伏在床前,偶尔还会轻声询问。
“大人,要夜起吗?”
说着,女子缓缓地抬起头来,那撕扯至耳际的嘴巴和怨毒的眉眼,可不是婉柔的模样!
半月后,柳谦又娶妻了,说是冲喜。
有了上次的事情,纵使柳家的聘礼再丰厚,寻常人家也不愿意再将女儿嫁过去,生怕又弄出一个美人盂。最后还是妓院里的老鸨不嫌晦气,和柳府讨价还价一番,收二百两银子送了个清倌进门。
也是奇了怪了,自打这次冲喜后,柳府的众人竟再没有做噩梦。久而久之,也就不再把当年的事情放在心上。
清倌进门三月被诊出了身子,竟是快要足月,可不是乐得柳谦笑意吟吟,正日将她带在身边。
谁都没有料想到穆念恩竟是高中状元,眨眼间就从一介布衣变成为比柳家还要高了半头的官员。
穆婉柔的事情自是有好事者添油加醋地传了过去,众人想着即便人死不能复生,声名总该要柳府平反的。哪知道状元郎竟是心宽到如此地步,既没有要柳府赔他的妹妹,也不问婉柔的坟墓,只是淡淡地留下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
“她在,且你们见过与她同在。”
一月后,柳府请了最好的接生婆为清倌接生,他们坚信只要孩子平安,这喜就能一直冲下去。
“哇哇……”
除去了婴儿的哭啼,产房里竟是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皆惧怕地望着接生婆怀里的女婴。只见她眉目肖似成人不说,嘴巴竟是一直裂到耳根,像极了外面传闻的美人盂。
城里出了一桩奇案。
一夜之间柳府上下数十口人尽数被杀害,还摆作跪伏的姿势围成了一圈,中间摆着的,赫然是个死去多时的女婴,正是柳谦娶那清倌诞下的。
若是衙门里有熟人的话,还能知道些不为外传的秘闻。
比如那女婴长着一张成人的脸,还是个豁嘴的。
比如柳府的尸体个个被割了嘴巴,正是美人盂的模样。
再比如新上任的县太爷夜里给妹妹烧纸,那灰烬却汇成了人形。
只是秘闻终究是秘闻,不为大多数人所知,也就没了解释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