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霍氏庄园园主,人称霍老爷。这日,他去庄园巡视,走得乏了,命仆人在树荫下拴了张吊床,躺上去歇息一会儿。正瞌睡着,忽觉右脚脚底板一阵刺痛,他也未在意,穿上鞋继续巡视。 晚上他觉得右脚脚底板怪怪的,似有什么异物在蠕动。扳起右脚查看,吓得他大叫了一声—只见右脚底皮肉上,生出一张拳头大的人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牙齿、舌头、耳朵一应俱全...
有个霍氏庄园园主,人称霍老爷。这日,他去庄园巡视,走得乏了,命仆人在树荫下拴了张吊床,躺上去歇息一会儿。正瞌睡着,忽觉右脚脚底板一阵刺痛,他也未在意,穿上鞋继续巡视。
晚上他觉得右脚脚底板怪怪的,似有什么异物在蠕动。扳起右脚查看,吓得他大叫了一声—只见右脚底皮肉上,生出一张拳头大的人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牙齿、舌头、耳朵一应俱全,正在呼哧呼哧喘粗气呢。
外面候着的老管家耳闻主子惊叫,带人闯了进来。他们一瞧脚底板那张人脸,顿时骇得张口结舌。一个时辰后,城里最有名的虞大夫来了。虞大夫观察了那张人脸片刻,说:“这应该是人面疮,没人晓得这种疮是怎么来的。我给你打上麻药,动手术把它剜出来吧!”
谁知他话音刚落,那人面疮动了起来,只几分钟工夫,它就从脚底板爬到了脚面上。虞大夫骇得目瞪口呆、大汗淋漓,连说:“它怎么会跑?”他向霍老爷深深鞠了一躬道,“实在抱歉了,您这贵恙恕我无能为力。”
虞老先生的败北,令霍老爷真的犯愁了。这时,那人面疮又展开行动了,从脚面上往小腿上爬,而且不断地扩大面积,从拳头大小逐渐变成了碗口大小。
霍老爷试探着向那人面疮喊话:“老哥,您能听懂我讲什么吗?您会讲人的话吗?咱们前世无冤,今世无仇,您为何要缠上我?”人面疮不慌不忙爬到小肚腿上,才停下来,嘿嘿一笑,说话了:“怎么,不准备除掉我了?准备跟我和平共处了?”
“你能长到我身上,说明咱爷俩有缘分。”霍老爷显然已经思谋好了,他拍了拍自己右大腿外侧,“咱们商量一下,你也别在我身上跑来跑去的了,我这条大腿的外侧,以后就是你的根据地了,咱们互不侵害,你看好不好?”
人面疮同意了。它爬到右大腿外侧后,果然停了下来,并且把自己的脸扩大到真人的脸大小,就不再变化了。
霍老爷问人面疮:“对了,你靠什么活着?”
“靠你的血活着。”人面疮答,同时张大嘴巴,让霍老爷看着它咽下了一大口血浆。霍老爷不由一闭眼,心说我咋这么倒霉呀!
虽然身上多了这么个累赘,但好在不痛不痒,有了君子协定后它也不再到处乱跑,日子还能过下去。但不久人面疮就不安分了。
话说那日正午,霍老爷正用午餐。人面疮嚷开了:“你在干什么呢?咋这么香?”霍老爷不敢得罪它,他把右裤管卷到大腿根,露出它来。人面疮使劲抽吸着鼻子,说:“我也尝尝!”
霍老爷用筷子夹了块红烧肉,递到人面疮嘴边,只见那家伙嘴巴一伸,就把肉块吞了进去,兴高采烈地大嚼,咕嘟有声地往下咽。这头一开可了不得了,这小子是食髓知味、得寸进尺,每道菜都要吃,都要尝,还要喝酒、抽烟、饮茶……霍老爷没办法,只得一一满足它。
打那后,这小子上了瘾,不喝人血改吃人饭了。它一天要吃四五顿,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而且酒瘾烟瘾奇大,烟卷一根接一根抽,小酒一口接一口咂,对它稍有怠慢便暴跳如雷,恶语相加。
话说那日,霍老爷有笔田地买卖的交易,必须亲自去与卖主谈判。两人在茶馆里刚聊了没几句,人面疮突然大叫:“快给我拿烟来!”那卖主吓了一跳,霍老爷用右手隔着裤子死死掐住了人面疮的嘴,这才有惊无险地把交易谈成。
回到家,他发现它不见了。他暗说了声不好,脱了个光脊梁,见人面疮已爬到了他的肚皮上,他惊呼:“你想干什么?快停下来!”人面疮根本不理那茬,奋力向上攀登着,恶狠狠地说:“我算明白了,和你这种人没法和平共处!”霍老爷急眼了,对人面疮又是抓又是掐,甚至用针扎,可除了自己遭受到皮肉之苦外,压根儿阻止不了对方前进的步伐。
不久,人面疮爬上了霍老爷的脖子,继而开进他的面部,开始在他的面颊上蔓延。霍老爷鬼吼鬼叫了起来。管家领着一帮下人冲进来时,见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景象:霍老爷的脸已经完全被人面疮覆盖了,他的脸因为无法呼吸,只好朝外移动,结果他自己的脸反倒成了“无家可归”的人面疮。
人面疮占据了霍老爷的脸部位置,朝管家和那帮下人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拜见新老爷!”这工夫霍老爷的脸已从脖子滑落到了胸口上,他开口大叫:“你们别听他的!我才是你们的老爷。”老管家吓哭了,抽泣着说:“霍老爷,如今……我们该咋办?”霍老爷把牙一咬,断然道:“既然它占了我的脸部,我的脸成了‘无家可归’的人面疮,我也不准备活了!你们立即操家伙,打死它!”
老管家下命令:“赶紧操家伙,打死这个妖怪!”一帮人操着长棍短刀,逼了上来。人面疮道:“我问你们,那个霍老爷他每月给你们发多少薪水?每年让你们休多长假期?不管他是多少,我通通给你们翻上一番。”
下人们的脚步迟迟疑疑地停顿下来,交头接耳道:“既然霍老爷已经没了,咱们跟谁不是跟?”“是呀,这样我一月就挣20块大洋,我就能把小翠娶回家了!”“我爹生病卧床,正等着钱抓药呢!”“这样一来,咱们每10天就能歇2天了呢!”
霍老爷的脸在胸口上直气得面红耳赤,禁不住破口大骂。人面疮一伸手捂住了霍老爷咒骂的嘴巴,微笑着对老管家说:“怎么样,老人家,你意下如何?”老管家叹了口气:“小的只是个奴才,听主子吩咐就是了。”人面疮大喜,高声道:“来呀!去通知账房,庄园所有人每人先赏3个月的薪水!再通知厨房,摆酒宴,今夜咱们全体不醉不休!”
入夜,霍家大宅灯火通明,大摆筵席。酒席开始后,先是霍老爷的妻妾们成群结队地跪拜敬酒,然后是老管家领着下人们叩头谢恩。人面疮心花怒放,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喝得酩酊大醉。大太太搀扶着他,去自己房内安歇。在房中解下衣衫,人面疮一瞧自己胸口处,吓了一跳,只见霍老爷双目圆瞪、面孔僵硬、口唇紧闭,早已死去多时了。
原来,早在酒宴进行当中,他就已经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闭气身亡。
他的脸死后,在胸口处逐渐皱缩、结疤,末了只剩下一小片青紫色的淤痕,完全看不出是张人脸了。
人面疮当家做主后,给自己起了个谐音的姓,要大家称呼他为“仁老爷”。
不久,他就把下人们的工钱降得更低,假期压缩得更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