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老街染成了红色，两条影子被无限拉长，杨妈妈拉着杨小毛的手，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
“小毛，今天在学校乖不乖呀？”杨妈妈柔声问道，只是双眉间有一丝无奈。
“那当然！不乖的是马小宝，所以我帮老师把他的鼻子给打出血了。”
杨小毛很活泼，走起路来蹦蹦跳跳，鞋尖时不时会踢到杨妈妈的脚踝——很痛。
“嘶，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跟同学打架，明天给马小宝道个歉好吗？”
“妈妈别啰嗦啦，谁要去理他，我要吃冰淇淋！现在就吃！！”
太阳就快要完全落山，夜晚的寒冷已提前降临。一阵风吹过，杨妈妈先给杨小毛把外套穿好，然后才紧了紧自己的衣领。
“小毛，很冷了，我们明天再吃冰淇淋好不好？”
杨小毛马上撅起了嘴，用力甩开杨妈妈的手，指甲划过杨妈妈手背的皮肤，血珠渗了出来.
“呜呜，不嘛不嘛，就要吃冰淇淋，现在就吃，妈妈去买！”
杨小毛一边哭喊，一边反复踢着杨妈妈的脚踝。
七岁的孩子，力气已经不小了，就像一柄小锤子敲在骨头上，踢得杨妈妈生疼。
“哎呦！”
杨妈妈没有忍住疼，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眼神中三分怜悯，七分戏谑，还在窃窃私语……杨妈妈最终妥协了。
“好了小毛，妈妈去买。”
杨妈妈冒着寒风，跑到很远的便利店买了一只冰淇淋。出来的时候，她看到对面的巷子里，藏着一个畏畏缩缩的矮小影子。
这是一只瘦小的猴子，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小学校服，身上都是结痂的伤口，也不知是被谁遗弃在这里的。
猴子瑟缩在臭烘烘的垃圾桶后面，旁边是几个被啃得不成样子的烂香蕉，灵气十足的眼睛，十分警惕的看着杨妈妈。
杨妈妈叹了一口气，把围巾解了下来，披在猴子身上：
“可怜的小家伙儿，明天给你带些吃的吧。”
猴子呲了呲牙，犬齿外露显得很凶，但最后它还是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耶”的手势，表示很开心。
杨妈妈笑了。
……
第二天杨妈妈照常接杨小毛放学，猴子披着那条围巾蹲在路边，对杨妈妈做着“耶”的手势。
杨妈妈微微一笑，递给猴子一袋饼干，摸了摸它的头：
“要好好活下去啊，可怜的小家伙儿~”
杨小毛看到猴子，兴奋的大叫，想去拽猴子的尾巴，被杨妈妈给拉住了：
“小毛听话，不要这样……”
“妈妈你放开我，我要抓猴猴，吃猴脑！”
杨小毛拼命折腾，把猴子吓跑了。杨妈妈身上多了好多个鞋印，光洁的手臂被杨小毛抓得满是伤痕。
“好啦小毛，回家吧。”
猴子躲在小角落里，看着杨小毛的背影，眼中满是羡慕，比了个“耶”的手势。
之后的每一天，杨妈妈都会带东西给猴子，有时候是食物，有时候是一些旧衣服，每次猴子都会开心的吱吱叫，然后比一个“耶”的手势。
慢慢的，猴子跟杨小毛也亲近了起来，经常会愿意陪杨小毛玩，可是杨小毛太顽皮了，总是去抓猴子的尾巴，或者干脆殴打猴子。
杨妈妈每次都要花好大力气来阻止儿子，然后歉意的对猴子笑笑，猴子也会吱吱叫着，表示能够理解，然后回到阴暗的小角落里舔舐伤口。
猴子看杨妈妈的眼神永远那么温柔，可它看杨小毛的眼神，除了羡慕之外……却越来越复杂了。
附近的居民偶尔看到猴子，都对着它身上的小学校服指指点点，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猴子一见到他们就呲牙，居民们总是唾上一口，然后躲瘟神似的赶紧跑开。
尤其是一户人家刚经历了丧子之痛，那对父母好像有些精神失常，一见到猴子就吓得大叫逃跑，好像见到了魔鬼一样……
猴子看到这家人的时候，有时候会流泪。
以杨小毛的脾性，隔三差五就要闹出点事情，这一天他把同学的胳膊给拽脱臼了，现在对方还在医院里呢。
杨妈妈板着脸，皱着眉头，虽然不舍，但还是狠狠的打了几下儿子的手心：
“又打架，你就不能乖一点？三天两头被找家长，长大还怎么得了！”
杨妈妈平时很温柔，杨小毛还从来没被打过。他咬着嘴唇，狠狠的挣开了妈妈的手……
“不要你管，都怪你！要不是你没给我买游戏机，我才不会打他呢！”
“别的妈妈都给孩子买了，为什么你不买给我？”
“没钱养我，你还生我干嘛……”
杨小毛对杨妈妈拳打脚踢，杨妈妈胳膊上腿上都被打青了，杨小毛哼了一声，朝着西边跑了……那是游戏厅的方向。
杨妈妈眼中浸满了泪水，想要去追杨小毛，但却扭伤了脚腕倒在地上……虽然今天阳光正好，街道上还有一丝暖意，但她却觉得冷到了骨子里。
吱吱！
猴子对杨妈妈叫了一声，然后朝着杨小毛的方向追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
“慢点，慢点……可怜的小家伙……”
夕阳西下，老街越发的昏暗了，杨妈妈依然坐在地上哭，眼泪久久没有止住。
良久，一块小小的手帕递了过来，耳边是杨小毛那甜腻腻的声音：
“妈妈，对不起，我们回家吧……”
呜呜，杨妈妈一把抱住了杨小毛，不知因为寒冷还是什么，身子不断的颤抖：
“是妈妈错了，是妈妈不好……”
杨小毛蹭了蹭杨妈妈的脸，比出一个小小的剪刀手，杨妈妈被他逗笑了。
以后的日子，杨小毛不再跟同学打架，对妈妈不再暴躁了，见到杨妈妈就开心的扑过来，汇报自己都学到了什么。
旁边的小巷子里，有一摊腐烂的动物内脏，母子二人远远的避开。
放学路上，杨小毛会主动让妈妈喝水，给妈妈擦汗，老街上的所有人都对他交口称赞，杨小毛真是个好孩子。
杨妈妈不再跟杨小毛着急上火，整个人看上去轻松了很多，脚踝也不再被踢得生疼了。
这一天，杨妈妈送杨小毛上学的路上，遇到了一对失魂落魄的夫妻。他们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再美好的事物都没法引起他们的注意。
杨小毛看到这两个大人，笑着挥了挥剪刀手~
这对中年夫妻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