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远,一个村子里老少皆知的人物,或许应该把后头那个“物”字去掉,因为此人实在算不上什么人物,只是老少皆知罢了。之所以大家都知道他,并非其有飞天遁地之能,亦或经天纬地之才。恰恰相反,他只是个人到老年无所作为,成天戏女人逗小孩的,颇有些玩世不恭的落魄光棍汉而已。高明远平日喜欢舞文弄墨,谈不上什么才华只是喜欢在人前显摆。倒也有一些村民,过年或者动土时用他写些对联...
高明远,一个村子里老少皆知的人物,或许应该把后头那个“物”字去掉,因为此人实在算不上什么人物,只是老少皆知罢了。
之所以大家都知道他,并非其有飞天遁地之能,亦或经天纬地之才。
恰恰相反,他只是个人到老年无所作为,成天戏女人逗小孩的,颇有些玩世不恭的落魄光棍汉而已。
高明远平日喜欢舞文弄墨,谈不上什么才华只是喜欢在人前显摆。
倒也有一些村民,过年或者动土时用他写些对联什么的。
高明远也不收钱,只是觉得自己的“墨宝”怎么也值顿酒菜吧,于是也不用主人邀请,理所当然留下来,大吃大喝一番权当解馋了。
主人家大兴土木,自然也无所谓多添他双碗筷。既然他吃百家饭,百家人也熟悉他,自然也就是村子里的名人了。
高明远平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经常没事到附近的村庄游荡,走到哪就跟人讨些零钱果腹,或者见机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晚上就桥洞子或者废弃的破屋凑合一宿。
几天之后,村里人就会看见他背一鼓鼓囊囊的口袋回来,不用问,里边都是捡来或者偷来的破铜烂铁,或者空瓶子之类的。
换些钱之后,他会在他那个带游泳池的房子【房子太破下雨里边会有积水】里窝几天。
这天天气不错,正值黄道吉日村里一富户嫁女。
高明远虽身无长物,但嘴上极尽逢迎谄媚之能事,自是混了个一天的酒足饭饱。
富户既不差钱,又当爱女出阁,便要村里人都沾沾喜气,于是从城里请来一个戏班子唱大戏。
地点就在村北头的剧场。
说是剧场,其实就是一个戏台子,东辛庄在十里八村算是富足,所以很早就建了这个戏台子,这在当时来说算是地标了。
村北头地处荒芜,属于村子的末梢。
这个剧场坐落在于此,便免于扰民。
高明远附庸风雅惯了,自然是头号积极分子,不知从哪搬了把吱吱呀呀,宛如也在唱戏一般的破烂椅子欣赏起来,并且不时指手画脚给旁人充当解说员。
随着穆桂英的出场,剧情进入了高潮,高明远也随之亢奋起来,和大家起劲的鼓掌。
这个刀马旦,无论是扮相还是唱腔,都令他神魂颠倒,不由自主的高明远竟然对人家想入非非起来。
说来也难怪,高明远除了看村里的野狗交配以外,男女之事他还真的不甚明了。
再说这个演穆桂英的女演员名叫关月,是市里剧团的台柱子,据说曾经获得过百花奖。
不论这个在台上还是台下,都是美的不可方物,这样众星捧月般的美女,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高明远的这样的人产生任何的交集的。
不过古语云,世事无常,又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对于高明远来说,,大半辈子都在河西了,孰料风烛残年之日,却迎来了转运河东之时。
演出结束后已经是半夜,高明远从一个来看戏的村干部那里打听到关月被安排在戏台旁的偏房居住,而且还是一个人住,于是喜不自胜准备偷窥一翻。
终于等到夜深人静,高明远从他的破屋子里溜出来,如老鼠般四处张望一翻,确定没人后,便径直往剧场方向走去。
剧场由于年代久远,门窗已经不是那么严实了,当然关月也绝对料不到会有登徒子半夜造访,也就没在意门窗是否严实了。
这自然给了高明远一个绝好的机会。
更令高明远喜出望外的是,由于女孩子晚上怕黑,尤其到了陌生的环境,不熄灯自是正常事,这就让高明远通过若宽的门缝对里边的情景一览无余了。
时值盛夏即使到了晚上还是闷热的令人难受,关月只是盖了一床很薄的毯子,外露的香肩和雪白的美腿,几乎令高明远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遇到的最美的事了。
不过很快,他就不这么认为了。
正当高明远看的忘乎所以的时候,突然有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高明远本能的向后看,看到的只有无边的夜色。
他并没有在意,只当是幻觉而已继续他的美事。
然而当他再次沉醉于无边的春光的时候,那手也再次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而且这次,那双手并没有随着他扭头后看而离开。
高明远这下彻底慌了。
因为他根本看不到有手的影子,但是自己的身体的感觉分明就是一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本能本来是要让他大叫一声的,但是那手没让他这么做,他只记得那手捂住了他的嘴,后来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被意识唤醒的时候,高明远已经在村部了,他当然不是被当客人请来的,因为没有客人是被绑着做客的。
如果不是警察告诉他,高明远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是嫌疑犯。
关月死在了那间临时宿舍里,死的时候一丝不挂,尤其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令办案子的警察都不寒而栗。
高明远在被拘留几天以后放了,因为没有证据表明关月的死与他有关,他之所以会被拘留,只是因为他承认了偷窥。
当然他也说了自己为什么会昏迷当场。
但那只不过是提供了让警察认为他是个疯子的证据。
这事以后,高明远再也不敢走近那戏台,尤其是晚上。
但是他心里的担心还是发生了。
凌晨十二点二十分总会有人敲他的门三下,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人。
高明远当然不敢开门,然后一阵高跟鞋击地的声音渐行渐远。
一连三天以后,高明远再也受不了恐惧的煎熬,找来了村里的阴阳师贺氏。
贺氏听他叙述一翻后告诉他,鬼之所以只是敲门而不入,并不是进不来,而只是时辰未到。
一但到了农历7月15鬼节的那天,敲门声变成了四下,如果门还不开,鬼将破门而入,到那时将回天乏术,只有死路一条。
高明远忙问破解之方,贺氏立即无比严肃的问他,那女戏子到底是不是被他奸杀。
高明远赶忙发毒誓说那关月绝非自己所害,接着又说了那双诡异的手的事。
贺氏听他说完鬼手的事,就十分肯定关月的死是真的和高明远没有关系了。
如果换做旁人一定难以相信高明远的话,但贺氏是阴阳师就另当别论了。
贺氏分析了关月住过的剧场偏房的历史,最后锁定了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个死了多年的人——吴万中。
贺的理由是,剧场有过好几任的看门老头或者说是门房。
其余人不是病死在家里,就是至今还活着,而只有吴万中是死在了工作岗位上,也就是关月香消玉陨的那间屋。
我们再来说下这个吴万中。
这个人早年家境殷实,后期败落,吴万中落魄后和高明远颇似。
不事生产,渐渐老本吃光而三餐无着。
最后村里可怜他,让他去看戏台,并给些微薄的工资。
吴万中孑然一身,只有冰冷的戏台陪伴终日。
最终在多年以后的一个冬夜,因用火不慎将自己烧死。
但也有人说他是故意自杀的。
以后戏台就没有门房了。
现在我们再回到高明远向贺姓阴阳师,讨要破解厉鬼索命方法的话题上来。
贺氏给高明远的法子就是,等以后女鬼再来敲门的时候,一定要开并且事先在屋子的正西方设置一面镜子,然后说出事情的真相,女鬼如果相信高明远说的话,那就不会再来了。
高明远对此破解之法,虽半信半疑,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果然,这天夜里女鬼依然如期而至。
三声敲门之后,高明远抱着视死如归的勇气开了门,然而门外什么都没有,除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立即按照贺氏吩咐的那样,在事先放好的镜子前,说了自己那天只是一时冲动,才做出了偷窥之事,但绝无加害之心,奸杀她的是一个叫吴万中的鬼等等话。
并且还不忘大夸女鬼美艳无双之类的奉承话,说完之后只听噔噔的高跟鞋之声从屋里远去。
以后的日子,女鬼再未光临,高明远重新回归正常生活。
但是好日子没过几天,便发生了更恐怖的事情,那双久违的手居然又现身了。
不过这次不是搭肩膀,而是半夜大扇高明远嘴巴子,直打的他眼冒金星,口齿流血。
高明远只好把平时舍不得抽的好烟拿出来,再次请来了阴阳师贺氏。
贺氏分析定,是吴万中迁怒于高明远说出了谁是杀害关月真相的缘故。
高明远再求如何是好。
贺氏认为,如今只好先下手为强,让吴万中灰飞烟灭,连鬼也做不成,不然的话,高明远定会被活活折磨死。
当天夜里,贺高二人摸到剧场偏房,将准备的黑狗血洒在屋子里,然后等待鬼现身。
果然等吴万中发现二人竟在自己老巢之后便来发难。
谁知正中贺氏的陷阱,一沾上狗血,就现出了原身,毫无反抗能力。
高明远掏出匕首,捅将过去,没想到吴鬼的身体,居然是虚无的,根本毫无作用,反倒看着高明远挥刀砍空气的滑稽样子哈哈大笑。
贺氏看此情景也深感意外,但随即急中生智,想到自己的师傅说过,鬼被什么杀死就怕什么的话,一拍脑袋,掏出了兜里的打火机,吴鬼惧色立现慌忙求饶。
贺氏大声质问关月是否为其所杀。
吴鬼点头默认。
贺氏抛出打火机,点燃了一张符,片刻间,吴鬼化做一堆灰烬。
一连串的麻烦事之后,高明远身心具疲,准备离开几天到外边散散心。
他变卖了积攒的破烂,出去大吃大喝了几天,果然心情大好,过去的事也就都释然了。
他把剩下的钱买了些酒,边走边喝,踉踉跄跄地就回到了村里。
路过剧场的时候,居然在唱戏,高明远心里顿时大为欢喜。
他最喜欢凑的就是这样的热闹。
剧场里的人可真多,卖小吃的也不少。
高明远酒喝多了,顿觉口渴,正好看见老陈头在不远处卖汽水便晃将过去,拿了一瓶喝起来。
老陈他很熟,是金贵儿的舅舅,平时卖点饮料甜筒为生,也是个苦命人,妹妹疯了,成天外边游荡,被车撞死了。
外甥金贵儿有钱,只知道嫖,哪管舅舅疾苦。
高明远喝罢饮料,随口问道,“老陈头,你什么时候活了的?”
老陈头笑而不语。
这时候另外一个人也过来买饮料,这人也好多年不见了。
高明远依稀记得这是老刘头。
前几年车祸死了,死的很惨身首分离。
高明远脑子里的酒精,马上被恐惧替换了。
他下意识四周张望,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是或早死的,或新死的。
高明远想问老陈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知老陈头突然变成了一具白骨,然后哗啦散落一地,接着跟前的老高头,脑袋也从脖子上掉了下来,血像水龙头一样往外喷。
然后周围的人各种死法,再然后戏场里什么都没有了。
戏台上的其他角色也都消失了,只剩下了穆桂英一个人。
灯光也灭了,但是穆桂英惨白的脸色却更清楚了,那种白不属于这世上任何的白,仿佛它是来自地狱。
不,不是仿佛,它就是来自地狱。
此时的高明远早已吓的想问世间妈为何物了。
这时穆桂英也消失了。
夜安静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又似乎什么都发生过了。
高明远想跑,但是腿却不听使唤了,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尿湿了裤子。
也不知就这么过了多久,高明远开始缓过神来,做了一个深呼吸,他不管刚才发生的是不是真的,先逃离了这个鬼地方再说。
对,就是鬼地方一点也没错。
就在他刚准备要迈腿那一刻。
噔噔……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那声音起初如有似无,但渐渐清晰由远即近了。
关月款款走近,脸也越来越清晰,终于走到高明远的跟前不足半米处,还是一如以往的美。
“我美吗?”关月笑问。
“美。”高明远不由自主的回答道。
“那就跟我走吧。”
高明远脑子里什么都清楚,但是腿却不如脑子清楚,跟着关月亦步亦趋就来到了一片树林子里,林子其中的一棵树上,挂着一个绳套,树下面是一个凳子。
高明远嘴里大喊不要。
腿却直接走向那树,并踩到了凳子上,接着他的手也身不由己的将绳子套到脖子上。
“跟我走吧。”关月笑盈盈地抽走了高明远脚下的凳子。
天亮的时候,晨练的村民发现了高明远的尸体并报了警.
一个年轻的法医在他的尸检报告上写道:死于1999年农历7月15日凌晨12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