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端午事件 这个端午节出了两件事,一个是陈楚燕的被捕,陈楚燕是我妈。还有一个是舒畅的死,舒畅是我的一个同学。这两件事没有直接的关系,陈楚燕被捕发生在端午节这天上午,而舒畅是第二天被人发现尸体的,他的尸体被人系在学校旁边的一座桥上,像个大钟摆。 早上五点多赶来上自习的同学经过桥的时候看见桥上晃悠着一个东西,但是他们都近视,于是...
第一章端午事件
这个端午节出了两件事,一个是陈楚燕的被捕,陈楚燕是我妈。还有一个是舒畅的死,舒畅是我的一个同学。这两件事没有直接的关系,陈楚燕被捕发生在端午节这天上午,而舒畅是第二天被人发现尸体的,他的尸体被人系在学校旁边的一座桥上,像个大钟摆。
早上五点多赶来上自习的同学经过桥的时候看见桥上晃悠着一个东西,但是他们都近视,于是他们只能趴在桥边缘往下看,等他们往下探出足够长度的身体时,就发现了舒畅的尸体,他们吓得差点从桥上掉下去。
舒畅没什么好说的,他家有钱,哥哥在外面混黑社会,父母整天忙于生意,这些铺就了他成为小痞子的道路。他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还和社会上的一些家伙有来往,所以他的死扑朔迷离。
现在来说陈楚燕,她被警察带走时朝着我学校的方向望了几眼,她想看见我。而我则躲在一栋建筑物后面,一直看着警车把她带走。我的情绪很复杂,除了惊惶和担心,竟然有一丝的兴奋。
我不是变态,我来告诉你原因:
首先,我恨她。我从小到大被她寄予厚望,凡事都要做到最好她才满意,比如考试,我一定要考满分。可是我小学的成绩特别差,每次考试我甚至不能及格,我害怕,就会把试卷藏起来,夏天藏在冬天穿的靴子里,冬天就藏在夏天穿的衬衫里。
但终究有被她发现的时候。那天,她无意中从一件夏天的衬衫口袋里搜出了我的几张期中试卷,展开一看,上面全部是鲜红的叉叉和刺眼的54分。她怒火冲天,冲出去找到了正在打雪仗的我,她揪着我的耳朵把我住家里拖,可我不敢叫。邻居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只是象征性地劝了两句,没有伸手拉住她的意思。她把我摔进房间,我瞥到地上的试卷,恐惧像冷空气一样包裹了我。
“这就是你报答我的?”陈楚燕一边说一边四处寻找,我赶紧冲上前抱住她的腿:“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陈楚燕没找到棍子,扫把被她放在外面,她在门背找到一条刚浸过水的毛巾,抓起毛巾的一角就开始抽打我。没一会儿,我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火辣辣地疼。
“我辛辛苦苦赚钱送你读书,你就是这样回报我?”陈楚燕打累了才停下来,偶尔会突然再抽一下。
“我一定好好读书,好好读书。”我哭着保证。
后来她罚我跪到洗衣板上,她不发话我不敢起来,甚至有邻居进来拉我我都不敢动,邻居把我拽起来,我的腿就是弯着的。他们和陈楚燕说:“算了,还是个孩子,你就让他起来吧,这大冬天的,冻坏了可不好。”
陈楚燕没说话,邻居在旁边絮絮叨叨很长时间,然后就回家了,我就那么一直跪到半夜。夜深人静,灯火阑珊,我的腿都麻木了,上面有几道很深的凹痕。
其实我也很爱她,我爸常年在外面打工赚钱,她在家里负责照顾我,偶尔看见招工的她也去干,但是人部分的精力都在我身上。比如我早上五点要出发去学校,她就会在四点起来把早餐帮我弄好。比如我晚上十点半才到家,她会揣摩着时间弄好宵夜让我吃。
当你恨一个人的时候,你巴不得她马上在你眼前消失,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她一时半刻不在你身边都会让你不安。所以当陈楚燕被捕时,我出现了那么复杂的情绪,有惊惶,也有兴奋。
第二章刘慧
舒畅的死让我想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事关一个叫刘惠的女生。
事情是这样的,我喜欢上了刘惠,而舒畅在此之前也喜欢她,追过几次,不过刘惠不买他的账。舒畅拿刘惠没办法,刘惠的爸爸是本市一家公司老板,她每天上下学都有专车接送,舒畅想靠近她都难。有一次,舒畅在下课的时候跑到刘惠的座位旁调戏她,公然地问她:“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刘惠冷冷地看着他说:“不愿意。”
舒畅反问:“为什么?”
刘惠没说话,随手拿起一本书看。舒畅有些生气,按下她的书,示意她回答自己的问题,就在这时候,一直站在教室门口的班主任喊了声舒畅的名字,让他滚到办公室来。
这里有必要谈一下办公室以及学生和老师之间的联系。在我们中学时代,办公室就是恶魔,它开着的门不是门,而是一张血盆大口,办公室三个字不是三个字,而是三把铁锤。我进过几次,有一次是冬天,老师们在里面烤火,我因为家庭作业没写完,班主任戳了戳冻僵的手,让我把手伸出来,然后他拿出身后一根竹篾做成的棍子,不停地打我的手。他下手比较轻,我以为是对我的特殊照顾,可是他一直都没停,大概那么打了一百来棍,使我觉得自己的手变成了一块砖头:一、重;二、它不属于我的身体。
但也有进了办公室没事的,比如舒畅,他当场调戏女生被抓住也不会有事,因为他爸爸给班主任送了足够多的礼物。陈楚燕也经常会来学校,可是她带来的只是嘻嘻的笑脸,所以班主任不怎么待见她。我听舒畅跟我吹嘘过,说有一次他爸爸请班主任吃饭,准备了一条烟送给他,烟盒里面全是现金。
那时候我也喜欢刘惠,不过我没说出来。我经常会在上课时默默地注视她,或者放学时悄悄跟踪她,看着她上车,然后跟着她的车一直跑到她家去,又或者在上学时去得很早,来到她家门口一直等她出来,看着她上车,她的车一溜烟地开走,然后我再抄近道去学校。运气好的话,我们能在学校门口碰见。
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那是在舒畅出事前。
那天中午我早早来到学校旁的一个小区,我和舒畅经常会来这里打球。我来得比较早,刚好有人要凑一队打比赛,我就加入了。还没打完一场,舒畅就跑来了。他远远就开始脱下衣服,对着我喊:“让我上。”
我说:“我玩会儿。”他没有搭理我,直接跑上了球场,挥手让我下去。下去之后,我蹲在球场旁边看他们打球,偶尔看看时间,我今天又打算去刘惠家等她。
舒畅休息的时候给了我钱让我买两罐可乐,我们一人一罐。他的身体已经热得跟猴屁股一样,身上全是汗,他趁我不注意,掀起我的衣服把自己的脸擦了一把,我看看衣服,上面全是一条一条的汗渍。
“你干吗啊?”我有些愠怒。
舒畅嘿嘿地笑,他突然话锋一转:“你今天还要不要去刘惠家?”
我说:“去。”
他笑道:“傻不拉唧的,这样做她就能看上你?我告诉你,追女人不是这样的……”他后面的话我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我在刘惠家等了很长时间,长到我以为她已经玄学校了,可是她家的车还停在门口。我等得心发慌,可我还是坚持下来了,我看着刘惠匆匆上车,车子刷一下开走,我立马也撒腿往学校赶。
但我迟到了,我走进空荡荡的校园,走过空荡荡的楼道,来到教室门口,班主任正在讲课。我喊了声报告,很多同学的目光都转向我。班主任没搭理我,一直在讲课,我在旁边站了很久,直到他把一道题讲完,重新留下一道题,然后走了出来。“怎么现在才来?”
“在家里起晚了。”
“是不是去上网了?”
“没有没有。”
“没有?”班主任用他那鹰一样的眼睛盯着我,盯得我心发慌,“这已经是你第几次迟到了?不是第一次了,去把你父母叫来,我要问清楚,看你到底是不是在家睡觉!”
我慌了,如果把我父母叫来,那肯定要穿帮,我不知所措。班主任继续问我:“资料费带来了没?”
我摇摇头。
“还没带来?全班就你一个人还没交,就你最能拖,就几十块钱而已,你家就算是捡垃圾的也应该把这点钱捡回来了吧?”我觉得他说这话有些伤人,所以我盯着他看,我的胸脯因为微怒已经开始起伏。
“我现在都怀疑你是不是拿着资料费去上网了。”
我摇摇头:“我妈说端午节之后再交。”我没有骗他,我爸在端午节之前会带钱回来,过了端午节我就能把这钱交上去。
“明天叫你妈来一趟学校。”说完他就要走。
我说:“她没时间,她最近……最近在一家工厂包粽子,端午节要到了。”
“她要是不来,你也别来了。”丢下这句话,班主任就进了教室,我跟随在他后面,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旁边就是舒畅,他在我坐下来时偷偷把椅子拉了一下,我差点摔倒,弄出了很大的响声,班主任瞪了我一眼。
这个时候,我突然看见前面的刘惠朝我投过来一瞥,我的心立即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舒畅在旁边幸灾乐祸,捂着嘴不停地笑,笑得我心里烦躁,我终于忍不住骂了句:“笑你妈。”
舒畅的脸顿时变了,凶光毕露,咬着牙一字一字恨恨道:“你再说一遍!”我没有搭理他。
下课之后,舒畅揪着我的衣服,把我住厕所拖,他的意思是到厕所里揍我一顿。我本来是不想反抗的,但是我看见了刘惠,刘惠在看我。我觉得这样被舒畅拖着实在太丢脸了,因为他比我矮一个头。在刘惠的目光中我突然爆发了,我用力扯开舒畅的手,把他推向一边,然后我朝自己的座位走去。舒畅从后面给我来了一脚,把我踹得往前趔趄了好几步,我撞到一张桌子的角上,一阵钻心的疼。
舒畅嚣张道:“给我滚到厕所来。”他随后往门口走,以为我会乖乖跟着他一起走。但我坐回位子上,没有搭理他。舒畅肺都快气爆了,他从旁边随手抄起一本书朝我砸来,被我躲开了,他投篮差,砸人自然也准不到哪里。班土任这时间声从办公室赶过来制止了舒畅,然后把我也一起叫到了办公室。
“为什么打架?”班主任先问舒畅,舒畅没说话就问我,我也没说话。
“不说话是不是?不说话两个一起罚。”我们两个被罚站在走廊一节课。
舒畅先去的走廊,我还被留下来训了一顿:“你说说你一天到晚折腾个什么?你又凭什么去折腾?舒畅家有钱,就算不读书他以后也不用愁。你呢?你不读书,除了回家种田养牛还能干什么?”他这话是当着办公室其他老师说的,当着门口很多围观的同学说的,我觉得颜面扫地。我很想告诉他:第一,这件事我没有错,不是我想折腾;第二,我也不想折腾,我比谁都希望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安静到你们都能把我遗忘最好,安静到你都没办法叫出我的名字;第三,我从来没有打算不读书;第四,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好好教育我,你只是用尽一切办法和形容词在羞辱我,种出养牛就是最好的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