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陶

更新:2020-09-10 16:16:02

  上海的博物馆终于免费向市民开放了。   在这之前,豢旖从来没有想过要进去看看,他每天在人民广场这里转巴士去学校,无数次经过那像口大锅的建筑物,却对里面的那些老古董丝毫没有参观的兴致。现在免费了,每天更是有无数人顶着烈日排着长龙,看在他眼里,只觉得这些人都有毛病。   那天,下大雨。   夏天的雨,要么不下,要下就是没命地下。   他下午四点的课,却...

  上海的博物馆终于免费向市民开放了。

  在这之前,豢旖从来没有想过要进去看看,他每天在人民广场这里转巴士去学校,无数次经过那像口大锅的建筑物,却对里面的那些老古董丝毫没有参观的兴致。现在免费了,每天更是有无数人顶着烈日排着长龙,看在他眼里,只觉得这些人都有毛病。

  那天,下大雨。

  夏天的雨,要么不下,要下就是没命地下。

  他下午四点的课,却早了一个小时出门。

  博物馆门口难得冷清。

  豢旖站在广场上,撑了把没骨气的折伞,一双球鞋已经完全泡在了水洼里。

  他突然有点想进去看一看。

  可能是被雨下得烦了,也可能是觉得不去太对不起市政府处心积虑搞文化普及。

  反正,鬼使神差,他,走了进去。

  过了安检,豢旖湿透了的鞋呱唧呱唧地在的雪白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了一串脚印。

  大厅里空荡荡,只有几个年纪大的人蹒跚着点缀其间。

  豢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背了个斜跨的牛仔包,踩了一双又湿又破的球鞋,还拎着软趴趴的折伞,完全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自嘲地一笑,随便找了个馆走了进去。

  这个馆,展出的是唐代陶器。

  最眼熟的么,当然是那些颜色乌糟糟的三彩。

  豢旖不喜欢那种浑浑噩噩的色彩,不耐烦地扫了一眼,却突然被一个独立放在玻璃罩内的人俑吸引了。

  那是一个侍女彩陶俑。

  身上失尽了颜色,露出灰白的素胎,只有脸颊,是丰润的粉红,透出无限娇艳。

  “有没有觉得,她很美?”

  豢旖一惊,转身一看,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老妪,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梳理得整整齐齐。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随后一点一点走上前来,和他并排站在一起,痴痴看那侍女。

  他也呵呵笑了,“嗯,很美,很像……很像我阿妹,我们是龙凤胎。”

  老妪点点头,她枯槁的手指贴着玻璃,描摹着侍女的形体,她的脸透过光线折射,重叠着侍女的脸,形成强烈的对比,但又遥相呼应。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随葬品,和其他的随葬品一起,被深埋在地底,然后等待着某一天,被挖掘开,又辗转迁徙到一处博物馆里,放入玻璃罩,静静等她所爱的人。”

  豢旖听得痴了,她的声音,带着厚重的沧桑感,将“她”的故事,拂去尘土,展现在他眼前。

  “你知道么,她爱上的那个人,是当朝最出名的乐师。

  他的一双手,能敲出最美丽的调子。

  她初次见他,就失了所有方寸,手里的托盘打翻在地,他却弯腰帮她拾起。

  她羞涩一笑,脸颊两抹娇红,艳如一朵牡丹,盛开在他面前。

  他敲击着他的钟,玲珑一曲,余音轻扬,送入她耳里,却成了他悄悄的甜言蜜语。

  他一曲奏罢出宫,她站在宫门前,人群中默默目送他的背影,心追随他去。

  就这样,她的一抹娇红,被制成了俑,固定在岁月里,化作唯一的彩,成了千年不变的期待。”

  老妪说到这里,停住了,转而看他,淡然一笑。

  豢旖惊愕。

  他的妹妹豢旎,丰腴的脸颊,娇艳的红霞,算命先生曾说,她今世注定晚婚。

  龙凤胎,多是缘于前世未了的情,她痴痴追随他而来,当然很难爱上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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