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房子里的女孩 未婚夫谢康平要出差半个月,江岚依依不舍地送走谢康平,刚回到家,电话铃声便响起了。 江岚刚拿起电话,听筒里就传来一个女孩子焦急的声音:“哥,我的腿又严重了,你把止痛药送过来……” “请问你是哪位?你找谁?”江岚一说话,对方显得很意外,沉默了两秒后,挂机了。 江岚以为只是打错电话了,并没放在心上。过了...
一、白房子里的女孩
未婚夫谢康平要出差半个月,江岚依依不舍地送走谢康平,刚回到家,电话铃声便响起了。
江岚刚拿起电话,听筒里就传来一个女孩子焦急的声音:“哥,我的腿又严重了,你把止痛药送过来……”
“请问你是哪位?你找谁?”江岚一说话,对方显得很意外,沉默了两秒后,挂机了。
江岚以为只是打错电话了,并没放在心上。过了一会儿,电话铃再次响了起来,依然是那个女孩子的声:“请问,谢康平的手机为什么打不通?”
“他到北京出差了,现在在航班上。”江岚狐疑地问,“你是康平什么人?”
“我是他妹妹……”
江岚听到对方的回答,意外而惊愕:她和谢康平在一起那么久,从来没听他说过还有一个妹妹。
对方在电话里问谢康平什么时候回来,说自己的腿疼得受不了,需要用药。
江岚告知谢康平暂时不会回来,最后又道:“你把需要的药品名称和地址给我,我买了给你送过去。”
那女孩子沉默良久,像是在做着艰难的决择,最终还是妥协了:“是杜冷丁,这药你买不到。我哥平时会存一些给我备用,你找找看,找到后送到长青路28号,我就住在那栋白房子里。”
江岚不禁一怔,杜冷丁是严格管制的麻醉药品,长期注射是会上瘾的。看情形,谢康平已经为她提供很长一段时间了。
江岚翻箱倒柜一通找,终于在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找到了两盒杜冷丁,然后开车赶往长青路28号。
终于到了目的地,江岚上前敲门,一个削瘦的女孩打开门,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半边面孔,露出的半边脸颊轮廓完美,漆目朱唇,很是动人。
“是来送药的姐姐吗?”她神情谨慎,唯恐惊吓到别人。
“你好,我叫江岚,是谢康平的未婚妻,很高兴认识你!”江岚笑笑,友好地伸出手。这时,女孩扬起头,露出另一边疤痕纵横扭曲、狰狞可怖的半张脸来。江岚猝不及防,惊恐地连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那女孩第一反应要伸手拉她,但很快缩回手,侧头藏起那丑陋的半边面孔,她很清楚这样做才是最有效的。
江岚颇为尴尬地解释:“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没有心理准备……”
“这不怪你,正常人第一次看见我都是这样的,”她努力笑了一笑,然后跛着脚,带着江岚进门,自嘲地说道,“我叫谢薇安,我猜你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吧?像我这样的妹妹,不存在可能更好一些。”
江岚看着她洞悉一切的眼睛,脸上火辣辣的,为谢康平感到难堪。
二、探望
进了屋子后,江岚发现房间里最多的就是画,全部出自谢薇安之手。江岚一幅一幅看过去,被其中一幅灰色基调的女子画像吸引了。画中女子眉眼生动传神,别有一种韵味,题款只有“芳魂杳渺,遗挂在壁”八个字。
江岚诧异,这分明是一幅遗像,画上的女子是谁?为什么遗像会挂在这里?
“保姆上个星期辞工了,家里现在只有橙子了。”谢薇安端着一盘切好的脐橙,抱歉地说。
江岚道了谢,忍不住问:“这画上的人是谁?”
“是一位顾客订制的遗像,还没取走。这女子是他的未婚妻,因为意外去世了,他极度思念,难以忘怀,就用未婚妻的骨灰绘成了这幅遗像……”谢薇安面色坦然,显然不是第一次接这种单了。
江岚虽然觉得用骨灰作画未免太惊世骇俗,但也不便多说,只好一笑了之。
“啊……”谢薇安忽然瘫坐在地上,两手抱着那条病腿,疼得直冒冷汗。
江岚知道她的症状又犯了,急忙拿出药给她,又跑到厨房去拿水。谢薇安吃过药,又捱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缓了过来,脸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这时外面起风了,乌云慢慢聚拢,屋里的光线越来越暗。
“谢谢你,要下雨了,你回去吧!”谢薇安强笑着说,“不要告诉我哥你来过这里,他会不高兴的。”
“那你好好休息,我会再来看你的。”江岚一声叹息,经过那幅骨灰遗像时,忽然感觉有点儿不对劲:画中女子原本神情端庄,此刻竟然变得有些伤感。江岚一愣,怀疑自己看错了,但那遗像中的女子越发悲戚,定定地看着她,两眼居然流下泪来……
江岚心中惊惧,却强忍着,颤抖着双腿走出了大门,刚到门外,便脚一软,坐在了地上。
不过,江岚并没能遵守承诺,她一回到家,便立刻给谢康平打了电话,质问他关于谢薇安的事情。
谢康平对于这个妹妹似乎很避讳,一再让江岚不要去老宅,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挂了电话后,江岚一遍遍回想骨灰遗像流泪的景象,越想越不安,便找到谢薇安的电话,打了过去,告诉她那幅骨灰画有点“异常”。
“是吗?我去看看……”电话里,谢薇安有点诧异。隔了一会儿,她回电话说因为下雨空气湿度大,老房子防潮效果又不好,画的表面渗出水珠了,还好没有损坏。
江岚这才如释重负。
三、远离
江岚本来已经决定尊重谢康平的意见,在他回来之前,不再到长青路28号去。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谢薇安就打来电话求助,说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江岚一听,立刻将谢康平的话抛到九霄云外,采购了丰富的食物和生活用品,再次来到了长青路28号。
她一边收拾着冰箱,一边回头和谢薇安说话,忽然,江岚的笑容凝固了。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那幅骨灰遗像上,那个神情端庄的女子嘴角正在慢慢上扬,表情似哭似笑,非常诡异。江岚怀疑自己又出现了幻觉,鼓起勇气上前一步,那女子竟然恶毒地笑了起来……
江岚如坠冰窖,那种梦魇般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这一次她坚信自己没有看错。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小手悄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江岚绷紧的神经差点儿崩溃,霍地转过头来,只见谢薇安正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就在这一转头间,那幅骨灰遗像已经恢复正常,那女子仪态万方,依旧保持着端庄优雅的形象。
江岚拉着谢薇安往外走,一定要她搬去自己那儿住。
“那怎么可以?我哥知道会气疯的!”谢薇安拒绝道。
江岚回头看了一眼那幅骨灰遗像,恐惧地说:“这里不干净,那幅遗像有问题!”
谢薇安听完,却表现得格外镇静:“我知道,这几年来,她一直就在这里。”
江岚惊骇而不解,这幅遗像已经在这里好几年了?
“她叫沈南烛,是我哥上一任未婚妻。”谢薇安说父母去世后,只有她和谢康平在这栋老房子里相依为命,直到有一年夏天,沈南烛搬了进来。
当时谢康平和沈南烛快要结婚了,每天进进出出,买回很多婚礼上要用的东西。
“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日子,如果不是那场大火,他们可能连孩子都有了……”谢薇安陷在回忆里,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只是很快就被惊惧取代了。
因为老房子电线老化,不久后的一个夜晚引发了熊熊大火。谢康平惊醒后,背着被烧伤昏迷的谢薇安拼死闯出火海,沈南烛却再也没有出来。谢康平自责内疚,加上疯狂思念,就取回沈南烛的骨灰,让谢薇安绘成了这幅遗像。
江岚震惊不已,怪不得那幅骨灰遗像频频对她“示威”,原来是沈南烛在抵抗她这个入侵者。
“老宅翻修以后,我哥又在这里住了两年。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慢慢感觉到家里还有一个‘人’,虽然看不着摸不到,但那种感觉非常真切……”
“康平知道这些吗?”江岚脱口问道。
“一开始,应该是不知道的。”谢薇安回忆说,“人总得忘记过去,才能开始新的生活,我哥慢慢和一个叫苏苏的女孩走在一起。奇怪的是,苏苏到老宅来过几次后,突然提出分手,后来听说精神上出了问题,现在还在隐山精神病疗养院住着呢!”
江岚听到这里,基本明白了怎么回事:谢康平后来显然也察觉到了,所以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从来不提起长青路28号这栋老宅,甚至连谢薇安的存在都一笔抹掉了。
谢康平急切地、强硬地要求她不要再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隐瞒这些事。江岚忽然觉得从来都不认识谢康平,一时间心灰了大半。
四、噩梦
当晚,谢康平照例打电话说些柔情蜜语。江岚却再也不复从前的心境,幽幽地说:“康平,或者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冷静考虑一下要不要结婚……”
谢康平一愣:“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我不想我的婚姻中有一个看不见的小三,更不想变成第二个苏苏!”江岚的情绪激动起来。
“你又去长青路老宅了?”谢康平气急败坏,恳求江岚,“不管谢薇安对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相信!江岚,拜托你听我的话,离她远一点!谢薇安就是个害人的说谎精!”
江岚动摇了,整个人如坠迷雾:谢薇安说的有理有据,谢康平却说她是“说谎精”,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岚决定找出真相,她到当地警局查询,证实五年前长青路28号的确发生过一起火灾,一名成年女性不幸身亡。
江岚又用手机拍下那幅骨灰遗像,开车来到隐山精神病疗养院。她冒充苏苏的表姐,来到了苏苏的病房,趁护士不在的时候,将手机里的那幅骨灰遗像拿给苏苏看。
苏苏一看,顿时瞳孔放大,拖着长长的尾音叫道:“她是鬼,她是鬼!啊——”
马上有护士进来了,病房里顿时一片忙乱,江岚趁机退了出去。
所有证据都显示谢薇安没有说谎,江岚心如死灰,蹲在地上掩面而泣。一只洁净的大手伸到她面前,竟是提前回来的谢康平。
看着江岚的举动,谢康平惊骇而心痛,幸好他提前赶了回来,再不做出决断,江岚就会成为第二个苏苏。
谢康平带着江岚来到长青路28号,谢薇安看到他们同时出现,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定定地看着谢康平。
“她叫江岚,是你未来的嫂子,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谢康平语气克制,“你们已经见过了,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
说完,谢康平大步走到那幅骨灰遗像前,一把拽了下来。江岚被他这个突兀的举动惊呆了,只见谢康平将那幅骨灰遗像摆在墙角,伸手打开落地灯,在灯光的映照下,遗像上的沈南烛嘴角慢慢上扬,浮现出诡异的微笑。
这时,谢康平“啪”的一声关掉灯光,“沈南烛”也随之恢复了常态。
江岚恍然大悟,当时她看到沈南烛的遗像诡异微笑,也是在阳光照射的情况下。
这幅骨灰遗像是用普通材料和隐形材料交替绘制的,正常光线下显示沈南烛端庄优雅的一面,一旦出现强烈光线,隐藏的诡异微笑就会浮现出来。这对精通绘画的谢薇安来说,并不是难事,只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利用南烛装神弄鬼,吓坏了一个苏苏还不算,现在又要对江岚下手。如果南烛当真泉下有知,只怕第一个先找你算账!”谢康平眼神凌厉,语气决绝,深深刺伤了谢薇安。
谢薇安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挑衅地说:“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就报警让人来抓我呀,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放弃我了。”
谢康平被噎得面红耳赤,额上青筋直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抱歉,从一开始我就在骗你。我知道谢康平出差的行程,他前脚走,我后脚就给保姆放了假,并且把所有食物扔了出去,然后给你打电话。”谢薇安看着江岚,凄惨一笑,“我还骗了你一件事,当年大火烧起来时,谢康平背出去的不是我。他看着我被砸在梁柱底下,还是选择背着沈南烛跑了出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沈南烛还是死了!”
“我知道你一直耿耿于怀,如果有机会,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弥补你。”谢康平声音颤抖,这也是他无底线包容谢薇安的原因。
谢薇安得逞地笑了笑,说:“现在就有机会了,你可以选择先救我,还是先救她。”谢康平勃然变色,这时江岚也闻到一丝奇怪的味道,惊恐地大叫:“是煤气!”
谢康平拔脚奔向厨房,还没到门口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玻璃门窗的碎屑,巨大的火光直冲出来。
江岚短暂的慌乱过后,很快镇定下来,掏出手机想拨打119火警,却被谢康平伸手按住手机:“不能报警,他们会发现是薇安故意纵火的。”
谢薇安得意地看着这一切,她吃定了谢康平因为愧疚,会无底线地包容她的一切。
江岚挣脱他的手,执意拨打了报警电话,谢康平则抄起沙发巾、薄毯子,跑到卫生间用水淋湿,然而一条毯子刚刚淋湿透,水龙头里的水就再也没有了。谢康平顿时明白了,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同归于尽。
谢康平将湿漉漉的毯子裹在江岚身上,叮嘱她:“不要怕,要用最快的速度穿过大火,跑到院子里就没事了!
”那你呢?“江岚急切地问。
谢康平回头看一眼谢薇安,语调出奇地平静起来:”薇薇安需要我陪她,那我就留下来陪她。“
谢薇安听到”薇薇安“三个字,眼睛里闪耀出狂热的光彩。
五、永远的薇薇安
谢康平将江岚护送到门口附近,身后传来墙板轰然坍塌的声音,谢薇安被覆盖在火墙之下。谢康平一刻都没有迟疑,如一只巨大的飞蛾,朝着那片耀眼的火光奔去。
”康平——“江岚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喊了一声,无助地瘫坐在地上。
119消防车的及时赶到,让江岚与谢康平逃过一劫,谢薇安却再也没有醒来。
原来,谢薇安本来叫薇薇安,五岁的时候跟着妈妈嫁到谢康平家里,由谢康平的父亲更名为谢薇安。只有谢康平一直叫她原来的名字。
几年之后,谢康平的父亲和母亲在外出旅行时遭遇空难,兄妹两个依靠航空公司的巨额赔偿款生活,相依为命长大。
谢康平慢慢察觉到,谢薇安对他的感情已经超过了妹妹对哥哥的正常范畴,便有意和她保持距离,也开始称呼她为”谢薇安“。
沈南烛出现时,谢薇安虽然难过,却也没说什么,然而在大火发生后,谢康平为了首先救出昏迷的沈南烛,将谢薇安留在了火场,彻底伤害了她。
”薇安昏迷了整整三个月才醒过来,跛了一条腿,曾经那么好看的脸也毁了。“谢康平怅然说道,”从那时候起,她的脾气就越来越古怪,我知道,是我害了她……“
江岚不说话,将头枕在谢康平的膝盖上,忽然有泪滴落在她的耳边。江岚假装没有发觉,任由泪滴钻进她的发际。
半年后,江岚和谢康平举行了婚礼。在他们新家的一个房间里,挂着一幅灰色基调的女孩侧脸画像,灵动活泼,上面写着:”永远的薇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