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庄的村后有一处石崖。石崖深处灌木林立,荆棘遍布,杂草丛生,原本也是人迹少至。据传那石崖深处有一石洞,洞中有修炼成精的老狐狸。 村人虽并未亲眼见过那狐狸精的真容,但是据传那狐狸精惯会用障眼法迷惑人心。 说的是有鼻子有眼,村里人心存着忌惮,日久天长那石崖倒成了村人们的禁忌。 村民高大海种地是一把好手,更有一爱好便是打猎。 ...
高家庄的村后有一处石崖。石崖深处灌木林立,荆棘遍布,杂草丛生,原本也是人迹少至。据传那石崖深处有一石洞,洞中有修炼成精的老狐狸。
村人虽并未亲眼见过那狐狸精的真容,但是据传那狐狸精惯会用障眼法迷惑人心。
说的是有鼻子有眼,村里人心存着忌惮,日久天长那石崖倒成了村人们的禁忌。
村民高大海种地是一把好手,更有一爱好便是打猎。
每年秋季庄稼收割完毕,他便一杆猎枪扛在肩上,漫山遍野的到处去寻找猎物去了。
他打猎倒真是一不图吃肉,二不图卖钱,就为了一个心头喜好。
他也是个执着的人,这打猎的喜好一保持就是数年。这许多年下来,死在他枪下的小动物也是多到数不清了。
曾经也有村人劝他罢手吧,世间万物皆有灵,无端的夺了这么多生灵的性命怕会遭了报应,他都一笑置之,不做理会,也从不放在心上。
他与老婆的感情尚好,又有一双乖巧伶俐的儿女,小日子过的不富裕却也是和美。只就为了高大海打猎的事,媳妇与他争吵了不知有多少次。
怎奈,这高大海就如同被种了猎蛊,每到秋收后就心痒难耐。一杆土枪一个水葫芦的标配,每日早出晚归,开心的不亦乐乎。
这年秋天,秋收过后,令高大海心花怒放的日子又来了。
这日,他早早起床,把心爱的猎枪擦了又擦,检查了又检查,又给水葫芦灌满了水后,收拾停当准备出门。
老婆看他又要出门打猎,忙又苦口相劝道:“他爹呀,你可别再去打猎了!这野兔野鸡长得虽小,到底也是一条命不是?这些年,你已经猎杀了那么多小动物,就不怕会招来灾祸跟报应呀?眼瞅着咱儿女也长大了,我们做父母的也该给后代积点福德了,你就戒了这猎杀的营生,好不好?”
他哈哈一笑,挑挑眉对老婆道:“叨叨唠唠的干什么,报应?笑话,你一个妇人家懂什么?我这打猎都多少年了,如果有报应,不早就报应了?这些年我们家不都过得平安顺遂的?世间万物原本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我也不过做了一点物竞天择的事罢了。”说罢,扛着猎枪大步流星的出门去了。
只是,这一天居然邪了门了。高大海在野地里走了半晌,居然连根小动物的毛都没发现一根。
“娘的,见鬼了,怎么连根野兔毛都没看见呢?”他忍不住有些烦闷地嘟哝出声来。
他有点泄气的转身向村后石崖前的树林走去,想着在那里碰碰运气。
忽然,就在他转身之际,一道白色的弧线从他眼前划过。是一只毛色雪白的狐狸,从他面前匆匆跑过。
只是,它跑到前面的树林边就停下了,站在那里向他这边张望着。
这是一只异常美丽的狐狸。
雪白的毛色在阳光下闪着银白色的光,身段修长,步态优雅,尤其一对清澈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似乎会说话一般。那清亮的眼波里,居然还透着着一丝丝的妩媚。
“好漂亮的狐狸!”高大海忍不住赞叹出声。
刚刚还烦躁阴郁的心情,就好像天上的流云瞬间被狂风吹走,一下就明朗起来。
对于这突然出现的白狐,他是说不出的喜爱,强烈的占有欲冲击地他头脑发热。一种晕眩般的兴奋令他全身颤栗,以致于他握枪的手都有些湿漉漉的颤抖了。
他快速的举枪瞄准:“小乖乖,别跑,跟我回家吧!”他在心中默念着。
只是,那狐狸似乎并不惊慌,也不急于逃命,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他。
在这静静对峙的瞬间,他的心中莫名地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不安与畏惧来。
那种被蔑视的感觉,令他尤为不喜。忽然感觉似有星星之火在心中突然就燃烧起来了。那灼热的感觉,一下压过心头丝丝的不安。
是呀,他可是猎人呀!有枪在手,何惧一只弱小的狐狸呀!他怎么可能被吓到呢?
他大大咽了一下口水,深深呼出一口气,稳了稳心神,举起了枪,瞄准了不远处的狐狸。
正待扣动扳机之时,他却看到了自家儿子正对着他摆手。
“有福,你这孩子在那里干什么?赶紧回家去。”高大海赶紧放下枪,对着儿子大喊。
可是儿子并不应他,待定睛看去,哪里还有儿子的影子?
明明还是那只白狐安静的望着他,眼中似乎满是戏虐地看着他。
他心下一惊:嘿,这狐狸还成精了!奶奶的,居然还用障眼法了!
他在心中暗暗较劲,对着狐狸又举起了枪。可是,枪口下又是儿子的脸,那眼神那动作定是儿子没有错。
他心里一下没了底气,障眼法也好,真事也罢,他还是不敢冒险。
他恨恨的盯着狐狸说:“好你个畜生,不把你拿下,我就不是高大海。”
言毕,他放下枪,转过身,疾步向村子奔去。
还没进院门,他就亮开嗓子大喊:“有福,有福,你在哪?”
“哎…爹,你回来了。我在家呢。”儿子高有福一边应着,一边从屋里走出来。
“他爹啥事呀?”高大海的老婆听他喊儿子,也忙快步从屋中走到院子里来。
高大海一把拉过儿子,前后上下的打量一番,又问道:“儿子,你没事吧?你上午有没有出门呀?”
“咋的了,爹?我上午好好的待在家里,跟娘晒了一上午玉米,准备下午入仓呢。”有福一脸的认真。
斜睨了他一眼,高大海的老婆轻轻拍着儿子的肩:“儿子,别理你爹,他魔怔了。家里有活也不干,就知道扛个土炮到处瞎跑。我看,不吃点苦头他是不知悔改。”
对于老婆的抱怨,高大海倒是并不生气,原本也是他自己有些不务正业了。
“孩子他娘,你下午看好孩子们,就让他们老实在家呆着别出门。”高大海叮嘱自己老婆。
“这是为啥?发生什么事了?”看他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高大海的老婆有些担忧地问。
“嗨,你就别管了。下午看好孩子就行。等我回来给你带个稀罕物。”高大海略微有些神秘地对老婆说。
老婆撇撇嘴:“快算了吧,你能有什么稀罕物?你要是不去打猎,我就念阿弥陀佛了。”说话间便扭身回屋去了。
高大海又反复叮咛妻儿,下午一定要好好呆在家里。看妻儿都答应的妥妥的,便又出门去了。临出院门时,又回手就将院门带上。
此时的他心里也是一块大石落了地。迈着轻快的步子,哼着小曲儿,心情愉悦地向村后树林走去。
“啊,小白狐,我来了。”他在心中喜滋滋地默念着。
还以为那白狐定然已经跑掉了,再找到那它必然要费一番周章。谁知刚到树林边,他就看到那一抹雪色,悠然卧在一丛绿草间酣睡呢。
他强按住仿佛如擂鼓般狂跳的心,艰难地吞咽了一大口口水,润了一下仿佛要干裂到冒火的嗓子,悄悄地举起了枪,瞄准了那如雪般的影子。
就在他扣动扳机的一刻,又看到儿子十分惊恐的脸。那惊惧的神情仿佛在哀求父亲: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他摇了摇头,唇角浮上一抹嘲讽的微笑:“娘的,你这臭狐狸除了这低级的障眼法还会个啥?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呀!”
随即,他果断地扣动了扳机。只是,在枪响的那一刻,他看到儿子倒下去前,挂在唇角那抹诡异的笑,还有那一声“哎呀”就仿佛真是儿子的声音。
他心下一惊,再定睛去看时,除了在风中摇曳的树影,哪里还有白狐的影子呀。
搜寻了半日,并不见白狐的半点踪迹。就仿佛它是一阵风,吹过了就是吹过了。
搜寻到石崖入口处,只觉一阵冷风吹过,仿佛气温陡然下降了几度,连阳光也在这一刻失去了温暖。风吹在草木上发出哀哀鸣叫,仿佛无数的鬼魅在哀嚎,高大海不由自主的猛然哆嗦了一下。
站在石崖下踌躇了半天,高大海还是决定放弃。他拖拉着枪,无精打采,垂头丧气地往家走去。
刚到村口就见一个村民慌慌张张地向他跑来:“大海哥,可找到你了。快回家看看吧!你家有福出事了。”
“啊?…有福…有福…出事了?出…出什么…事了?”高大海瞬间变得结巴起来。
“听嫂子说是从谷仓顶上摔下来了,摔晕过去了。”村民一边跟在高大海身后小跑着,一边回答高大海的问话。
还没到家门口,就看到自家院门前进进出出的不少人。老远就听见自家媳妇撕心裂肺的哭声。
高大海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就跨进了自家院门。
一进屋,就看见惨白着脸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的儿子,还有坐在身边艾艾戚戚,头发凌乱痛哭着的媳妇。
“我不是说让你在家好好看着孩子吗?你是怎么看得孩子?”高大海一看到老婆就劈头盖脸的大声吼。
“高大海,你还知道回来?你还好意思来说我?还不都是你!你要在家,儿子怎么会爬到仓顶去盖草?不去盖草的话就不会摔下来了。”高大海的老婆一看到他,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吧。现在,孩子的伤势才是最要紧的。”一旁的二婶看不下去了,打断了夫妻二人的争吵。
对,对,对,此刻孩子的伤势才是最重要的。
“大夫,大夫!请大夫了吗?”高大海猛然醒过来。
“等你?孩子早没命了。”一旁的老婆还是有些不依不饶。
“请了,请了,大明子已经去请了。应该这会也就该到了。”邻居大哥接话道。
大夫请来了,说有福的腿是粉碎性骨折,接好是没问题。只是,大约好了后会略微留点后遗症,也就是会略微有点一长一短,当然只是一点点。
村里人都悄悄议论,说高大海这是打猎杀孽太重,遭了报应了。
高大海的媳妇更是一气之下,带着一双儿女径直回了娘家。
面对着空落落的屋子,高大海每每想到那天噙在狐狸嘴角诡异的那一抹笑,就顿感脊背发凉,忍不住从心底发颤。对于家人他心存愧疚,对于惨死在他枪下的众生他心中更存愧疚。
索性就把素日喜爱的猎枪砸了个稀烂,发誓从此后再也不做这杀戮之事。在此后的余生里,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去忏悔去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