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自古以来即为江淮重镇,因靠着大运河,一向被誉为南北枢纽,淮左名邦,居交通要冲,富盐渔之利,自隋至清一千多年间,虽屡遭兵燹,却不掩其繁华锦绣的气象,到乾隆皇帝登基之后曾六下江南,其第一站盘桓之地,便都定在扬州,以此足见其地位之显要。这年已是嘉庆六年的春天,处处花红柳绿莺飞燕语,正是扬州风光最为绮丽的时节。李太白曾经诗云:故人西辞黄鹤楼,...
扬州,自古以来即为江淮重镇,因靠着大运河,一向被誉为南北枢纽,淮左名邦,居交通要冲,富盐渔之利,自隋至清一千多年间,虽屡遭兵燹,却不掩其繁华锦绣的气象,到乾隆皇帝登基之后曾六下江南,其第一站盘桓之地,便都定在扬州,以此足见其地位之显要。这年已是嘉庆六年的春天,处处花红柳绿莺飞燕语,正是扬州风光最为绮丽的时节。李太白曾经诗云: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因此每年到了这个时节,从外地来此寻花问柳的巨商富贾和一些附庸风雅的文人骚客便纷纷来到了这个美景如画的大都市。一时间在小秦淮河的码头边都泊满了大大小小的游舫,这些游舫大都为显贵富商所雇,准备泛舟长江作金焦之游。在码头正中的位置停泊着一艘巨大的游舫,看来尤为华丽,不仅船头五颜六色的旌旗迎风招展,连同舫上的楼阁也是雕梁画栋分外精致,一看便知这游舫的主人身份不同寻常。这天清晨微风习习波澜不惊,一轮红日从东方喷薄而出,此时就见一人掀开舱楼门上悬挂的墨玉荷花软帘走了出来,行至船头便停下脚步,将双手背在身后伫立良久,向岸边不住的观望。此人年约二十出头,方脸小眼面目黝黑,长得颇为难看,一身金丝锦缎做的长袍随风轻轻摆动,帽上还缀着颗如同鸽卵般大小的珠子,在阳光下甚是光彩夺目,此刻他面上神情冷峭,看着岸上川流不息的行人一言不发。过不多时又见几个端着茶杯举着果盘的家仆婢女也走了过来,毕恭毕敬的侍立在他身后,连句话都不敢多说。
眼看日头已上两杆,这年轻男子的面上不由略显一丝焦灼之色,看起来他似乎是在等什么人。正在此时,忽见四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抬着一顶黄色的软轿走上了码头,这轿子不仅颜色鲜艳,就连大小也比寻常的轿子宽了一倍。四个壮汉小心翼翼的将轿子轻轻落下,伸手将轿帘掀开,只见一人从轿中慢慢走了出来,此人肥头大耳身材极为臃肿,便是寻常二人的体重加起来恐怕也不及他,以致于每走一步都好似很吃力般,一出来便用胖乎乎的手从怀中拿出条丝绵手帕缓缓擦拭起起额头的汗珠来。那船头伫立的年轻男子一见他便面露喜色,当即双手一拱大声道:“马老板别来无恙,在下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那被称作马老板的胖子闻声看去,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挤成了两条细缝,也躬身回道:“有劳陈公子久候,马某真是过意不去啊。”原来这年轻男子姓陈名士槐,家中本是西蜀的大户,世代以贩盐为业,可谓家财万贯富有千金,到了陈士槐这代因他是家中独子更是宠若至宝,自小娇生惯养溺爱不明,以致于长大后恃宠任性顽劣不堪,仗着家中有钱便欺男霸女作恶一方,陈家老两口也听之任之不管不问,反正他家有的是钱,即便偶尔是这宝贝儿子惹出了事端,大把的银子送去,官府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因此当地平民百姓均是敢怒不敢言。而这身材巨胖之人名叫马耀轩,是陈家生意上的伙伴,也是扬州城中的巨富,因陈士槐跟着父母来过两次扬州,所以也和他熟识。陈士槐本是个不学无术的登徒子,早就听说扬州美景如画佳人众多,只是每次来都因父母在身旁而不能为所欲为,因此心中一直引以为憾。这年春天恰逢又要到扬州购盐,他便花言巧语哄得父母开心,让其带着几个婢仆前来扬州采购,想要趁此时机大肆享乐一回。他在家中排场惯了,所以一到扬州便先租了艘当地最大的游舫,然后才派仆人去马耀轩府上投帖。马耀轩一听大买主来了不敢怠慢,忙对陈家的仆人道:“请转告你家公子,马某人明天一早便去船上拜访。”不料他头晚被人宴请,席上多喝了点酒,第二日醒得晚了些,匆匆盥洗完毕连早点都未及吃便坐着轿子急忙出门,可紧赶慢赶还是来得迟了,让陈士槐多等了一会。这事若是放在往常,陈公子定然会大发雷霆将人骂得狗血淋头,可如今身在异乡为客却不敢托大,因此居然也能收拾起少爷脾气容忍了下来,眼见马耀轩姗姗来迟,不过总算是来了,便吩咐几个仆人将他小心的扶上船让进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