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身份迷局
秋菊的娘一直将自己扮成一个没心没肝的粗妇,大笑时,比京剧里的人物都夸张,说话时,眉飞色舞,仿佛满心里都是可乐可笑的事。她的把戏骗过了莲塘村的所有人,都把她看着了一个孤苦乐观的村妇,只有一个例外——秋菊。
只有秋菊知道,在午夜梦回时,娘那长长叹息里的伤感;同样秋菊知道,人前欢快的娘,在人后是怎样的一种落寞。
“你是谁?”这个问题一直在秋菊心里阴魂不散,但一直到今天才问出口,今天秋菊十四岁了。
秋菊娘,平静地说:“什么?再问一遍!”她要争取编织谎言的时间。
秋菊偏不给,抬头就问“你——是——谁?我爹是谁?我是谁?”
“傻妞子,娘早不就说过吗,娘是**逃荒逃过来的,你是我在路上捡的,你爹是谁,我哪里晓得!”娘面带微笑,嘴角上扬。
“**?说几句藏语听听?**?能长出你这么白净的脸?我可不是傻妞,我十四了!”
“哼!”娘从鼻孔子里哼出一声不屑,“十四岁?四十岁也是我的傻妞!四十岁我也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娘!”
秋菊没辙了,心想算什么本事,倚老卖老,拿辈份压人。
除了秋菊,村里的姑娘就没有上学堂的,不是先生不收,“女娃子,花费那钱有什么用,逃不过是生孩子做饭的命!”这就是原因。
十四岁的秋菊已读到高小了,《论语》熟透了,《鲁滨孙》也熟透了,在她的想象中,娘有着各种各样的身份?
最“鲁滨孙式”的是:娘是一个革命青年,革命失败后,娘便躲到这里,期待着某一天继续为革合效力。
最浪漫的是:娘来自一个大家庭,与一个鲁迅式的领袖人物真心相爱,但为了成全这个领袖人物的名誉,而躲到此处,并独力抚养他们爱情的结晶。
……
总之,娘的每一种可能都很精彩,都表明了娘与自己绝不是平凡的庸众——秋菊顶讨厌做个平凡的人,恰如她顶讨厌“秋菊”这个名字,土头土脑的,所以在学校里她给自己起了个很现代的名字,叫心然,这个名字将她与村姑阻隔得十万八千里,这个名字将她划归为一个精彩的圈层里。
秋菊要走回母亲那他圈层里,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