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被温暖的米黄色修饰着,让我一踏入就有想倒头大睡的冲动,虽然我明白真正的原因是饿太久了! 没有扑向那软趴趴的休闲沙发,我用最后一点力气,打开了冰箱。 啊,我亲爱的杯子还是那么显眼。不知有多少美丽而好奇的护士小姐对它发生过兴趣,毕竟在数九的天气里喝冰镇饮料的人是不多的;更何况,饮料的内容也是未知的呢? 在沙发上坐下,拧开...
休息室被温暖的米黄色修饰着,让我一踏入就有想倒头大睡的冲动,虽然我明白真正的原因是饿太久了!
没有扑向那软趴趴的休闲沙发,我用最后一点力气,打开了冰箱。
啊,我亲爱的杯子还是那么显眼。不知有多少美丽而好奇的护士小姐对它发生过兴趣,毕竟在数九的天气里喝冰镇饮料的人是不多的;更何况,饮料的内容也是未知的呢?
在沙发上坐下,拧开盖子猛灌了两口。
我微闭上眼,细细地品位着口腔中那腥中带咸的味道,我几乎可以感觉到那纤细的“红丝”从我的咽喉沿食道缓缓降落……虽然已经体验过无数次,但当那刚才还在折磨我的理智的胃痉挛和疲劳感烟消云散的时候,我还是会惊叹它的神奇。
随手盖上盖子,封上封印。把杯子放回冰箱,我提醒自己要买新货了,而在货送到前,得省点了;不然,最好请上几天假……
抓下头上的帽子,任那已经及肩的发散下来,好像手上还留有血的味道,我起身披上我的白制服袍,决定去镜台洗手。
我毕竟还是个正常的吸血鬼,对血的诱惑还是很难抗拒的。
休息室的门打开了,可我没有听到其他的声音了。
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抬头看一眼镜中的自己:二十岁的外貌,没有梳理过的长发随意地垂下来,过于白皙的肤色,没有波澜的黑眼,典型的出尘少年……这就是那位同仁傻站着不动的原因了。
我细细地擦干了手上的每一寸肌肤,现在只留下香皂的味道了,这一点我很满意。把散发在脑后绑好,再带上那浅蓝色的眼镜(虽然后天传染的吸血鬼不怕阳光,可太强烈的话也回“折寿”的)。
“林小姐,你有事吗?”作为一名优秀的男性吸血鬼我对美丽的女性通常会很温柔。
“啊……那个……”我发誓我看见她在偷偷地吞口水,“严医生,主任在找你。”
“我现在就过去。”
越过她身边的时候,我习惯性地扫视她的脖子,白皙修长,很好的饵,也许我可以试试活食的味道……
神经外科的梁主任是我的博导,一个严厉而谨慎的老人。不过,就我观察,他对我的赞赏已到了盲目的地步,这当然是因为我在医学上的天赋,其实任何人如果在医院和医学院之间混上一百年,基本上就能和我一样驾轻就熟了。
我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眼前的老人还埋首于一份病历中。没有任何的拘束感,我随手摆弄着他桌上的骨骼模型。
“听说你又差点在手术室晕倒。”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年纪大了,都会喜欢突然开口让别人受惊,反正年龄是他几倍的我没有这种习惯,这说明我还年轻。
“没什么,只是做了两个大手术有点累。”我随意地笑了笑。
“这是很危险的,特别你是主刀医师。”他想在口气中加一点训斥的成分,不过没有成功,“你的体力还是不行啊!”
我还是抱以一笑。这是没办法的,难得有吸血鬼对着新鲜血液10个小时而没有扑上去,晕过去也只能说明我自制力超群罢了。“我找你来,是想让你看一下这个孩子。”
从他手上接过病历,粗略地看了一下。我记得这个孩子,她入院的时候只有四岁,好像是脑血管瘤,没想到已经在这儿住了四年了。
“普通的血管瘤病例,只要不再发作,活到多大都不成问题。”我故意把话反过来说,其实只要一次大发作就可以要了这小姑娘的命。虽然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好伤心的,但作为“年轻人”,表现得乐观一点一定没错。
“可最近她的情况不太稳定,”老人摘下了眼镜仔细地擦拭着,看来应该是“非常严重”才对,“我明天就要去参加研讨会了,我想让你接手这个孩子。”
“没问题。”我把病历抱在胸前,这样可以被认为对新任务信心十足,“我们会等你回来的。”
自主任办公室出来,要经过中庭的走道才能回我的办公室,那病历夹自然从胸前到了臂下。生命,那么短暂的东西我已经失去兴趣很久了。也许我该考虑下一百年改行干别的,例如调酒师什么的,Bar那种昏暗的地方比较有利于身体健康,只可惜可能找不到那么好的血源了。
中庭里已经是一片银白,看来刚刚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我不喜欢雪,满地的积雪能把微小的光也弄得晃眼起来。
不期然地听到中庭中有儿童的笑声,原来是个坐在轮椅上的小病人,我知道她就是我的新病人。从她的行为来看,血管瘤已经压到了运动神经了,的确是“非常不好”了。也许……作为她的新主治医师,我应该立刻去把带她出来的护士训一顿,然后送她回去,这样应该是没错的。
当我犹豫的那一会儿,我发现了她身后的那双眼睛,满是爱意的眼睛。我认识这对眼睛,和那个女人很相似。也许我真的上了年纪了,没有想到会如此放纵孩子的只有那种叫做“母爱”的东西了……
主任已经走了三天了,为了应付他每天一次的电话,我不得不在那个小姑娘的身上花了更多的时间。
今天我去察房的时候,还是遇到了她的母亲。真的,我开始佩服自己看人的能力,她果然和当年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的想法了,只要让她的女儿活下去,她可以做出任何可怖的事。今天她拉着我的手,偷偷地告诉我,她想找位世外高人为她的女儿作法以延命。她说话时,从眼中迸发出异样的光华。三百年了……三百年前那个女人就是样这种眼神告诉我,她为我找到了救命的良方。我真的想吐,也立刻吐了出来,没想到这种低级的本能还在这个身体上残留着。
坐在值班室里,我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这次的货相当的新鲜,纯纯的口感现在还留在唇齿之间。不是不能吃,可人类的那种烟熏火燎的食物会让我消化不良,幸好,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值班。
我喜欢一个人的夜晚,虽然我没有狩猎的习惯,但夜的静谧和黑暗的怀抱仍是我的世界,本能的精力充沛更让我能充分享受这一切。而这竟让我成了全医院最负责的值班医生,真是美妙的讽刺……
蓦地,墙头那一片红色的灯泡中有一个闪动了起来,看来,着不会是个安静的夜晚了。
几乎是同时的,门被粗暴地打开了。我看见那双原来写满爱怜的眼睛,现在被一种几近癫狂的惶恐占有。她向我扑来……
“严医生,快点!快去救救她!”
她出其不意地抓住我的手,太快了,我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已跟她向外跑了。
一步,只迈出里一步,我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我手中的杯子还没有放下,而杯中的殷红液体已经飞溅了出来……溅在了她的手上……
我看着她惊呆的表情,我的头脑中一片空白,血特有的腥味已在空气中弥散开了,我感到我的牙在搔痒,也许变异后让她长眠是我想到的第一个方法。
“快点吧,严医生!”她拉着我继续跑出去。
她的眼中好象又出现了那种光彩,我竟觉得这个夜晚让我有点冷……
我一直向前走,竟径自来到了中庭。我站定在银白的大地上。
我不想解释这个奇怪的举动。事实上,这种事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前一次是三十分钟前,我说出的那句“考虑一下”。我承认,作为吸血鬼我还很不成熟,因为我竟被激怒了,还是被一个普通的人类。
我的手上还留有她的温度,令我感到反胃。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她竟威胁我!其实,为她女儿变异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是吗?三百年前,我所得到的,现在我可以给别人。但她竟说要告发我的身份,她以为她是谁,凡人竟要威胁魔鬼!愚不可及!
独自站在雪中良久,三百年前年的往事有回上心头。做为礼部侍郎之子的自己,只有二十岁,却已学富五车,医术上更是小有成就,唯一少了的是健强的体魄。本已是文弱书生,又有先天之病,早早急白了双亲的发。那年秋天,我已卧病不起。久病成医,更何况我在医术上广有涉猎,我无须别人指出,也自知大限之期不远了。
“璇儿,我为你找到延命之法了!”我仍记得那个女人激动到诡异的语调。我喝下了她带来的红色“药汁”,噩梦从此开始,永远无法成长,无须饮食,渴望的只有那殷红的液体……
三百年的孤独,三百年的黑暗,从历史中一人走过,没有了自己的生活,没有了生命的真实,没有人会理解。如今竟有人来向我乞求那一滴血液,永生?真的是她所能想象的吗?
不自觉地嘴角带起了笑,我是吸血鬼不是吗?那把我痛苦给别人又有什么不可?人的生命与我早已没有干系了,也许我可以完成她的心愿,我可以允许那个小女孩得到那“一滴”,然后我会等,等到那愚蠢的女人后悔的一天,这不会太远的,他会和那个女人一样含恨而终。这不是很好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没有深夜探病人的习惯,可现在我竟站在这女孩的床前。
八岁的小姑娘,从明天开始她不会再成长了,永远的孩子,不知会怎样去度过那漫长到没有尽头的未来……有趣的课题……
“严哥哥!”不知什么时候,那双不算太漂亮的眼睛竟怔怔地看着我。
“丫头,你不睡觉干什么呢?”带上一个儿童适宜的笑容。
“严哥哥,你呢?”狡猾的小东西,“妈妈说我的病就会好了,是真的吗?”
“你想好起来吗?”我忽然想知道她的想法。
“想……但能不能不要很多钱?”意料之外的答案,“妈妈赚的钱不多……”
我忍不住伸出手拨弄她的发丝:“即使失去生命的机会也无所谓吗?”
“是的。”童稚的声音包含着超出年龄的坚定。
“我明白了。”
走出病房,我忽然有了中释然的感觉,我知道了一个久久没有得到回答的的答案:为什么没有人问过我的感受?我积郁三百年的原因竟是这样简单。当年我已经是弱冠的青年,而我意愿竟没有人在意,我的活是娘亲的愿望,所以她不惜借用魔鬼的力量。是的,我得到了永生,但这又如何,三百年来我没有为我自己活过,被迫的活着,连死也几乎不可能,这样的活着,我究竟愿意吗?如果当年有人问自己这个问题,我又会如何做答?
我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找出桌子下的那两只纸箱,开始整理我的东西。我改行的计划要提前了。现在小姑娘应该已经喝下那“药汁”了,不久她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而这之前,主任一定会找到我的辞职信,他也许会心痛我的不告而别吧;我也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了。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吸一口气,最后一次闻那已习惯了的药味儿。没有很多的不舍,因为我是个年轻的吸血鬼……
对了,首先要找点“货”应急,望了眼空空如也的杯子,不然今天要饿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