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夏天,三叔打电话让父亲跟我跟一块回祁家屯,家里长辈经过一番讨论,决定给祖坟里的无名老祖宗迁坟。这个消息令我大为惊讶,因为在农村,人们极为忌讳随意迁坟,改变了祖坟的风水,不但家宅不宁,甚至会遗害子孙。如今,我88岁的爷爷已经变成了祁家的大家长,因为那一辈人中,就只剩下他一个了。显然,迁坟这件事肯定是通过了他了。一到爷爷家,父亲第一句话说的就是不同意迁坟。父...
2002年夏天,三叔打电话让父亲跟我跟一块回祁家屯,家里长辈经过一番讨论,决定给祖坟里的无名老祖宗迁坟。
这个消息令我大为惊讶,因为在农村,人们极为忌讳随意迁坟,改变了祖坟的风水,不但家宅不宁,甚至会遗害子孙。
如今,我88岁的爷爷已经变成了祁家的大家长,因为那一辈人中,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显然,迁坟这件事肯定是通过了他了。
一到爷爷家,父亲第一句话说的就是不同意迁坟。
父亲说,虽然老祁家的家谱有损毁,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座坟已经是三百年的历史了,是祁家祖坟中年头最长的一个,可以说就是祁家的老祖宗了。
老祖宗的坟,怎么能轻易动呢?
三叔一听父亲说不同意迁坟,整张脸都垮下来了:“二哥,你多少年没回家了,你知道祖坟已经什么样了么?那座无名坟旁边的草木都枯死了!你又知道这几年,我都经历了些什么么?!”
三叔说完哽咽了,他一双粗燥的大手摸了摸眼泪,出去了。
父亲一下子安静了。
说起来,这兄弟几人中,属三叔最聪明最勤快。
然而这些年来,厄运就像一朵乌云,总是在三叔头上盘旋。
十年前,三叔忙着在外跑运输,万万没想到,十五岁的大儿子突然染上恶疾,短短三天,就丧了命。
三叔悲痛欲绝,却没停下运输的活儿。
然而祸不单行,三叔所驾的车辆肇事,压死了一位年近八旬的老教授。
三叔这人开车一向小心,但那天肇事的情况是,老人往哪边躲,他就往那边开车,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由于违法情节严重,三叔坐了三年牢。
出狱后,面对一贫如洗的家庭,三叔从开四轮子开始,一分一分地赚钱,一点一点的还债。
一年后,三婶生了个女孩,正当全家沁入欢乐之中时,又一件惨剧发生了!三婶不知道为什么睡着了,压死了他们刚出生的女儿!
三叔崩溃了,他把三婶吊起来打了一顿,只打得三婶又哭又叫,这一场暴力,彻底改变了夫妻俩的关系。
从那以后,三婶再也没做过家务,她整天流离于外面,四处打麻将。
最近两年前,三婶又生了一个女儿,却在一个停电的晚上,三婶留下一根蜡烛,然后跑到邻居家打麻将。一场大火,烧掉了小女孩的耳朵。
爷爷说:“老三已经受不了这十年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儿了,他请了风水先生,而风水先生一口咬定,问题就出在那座无名的祖坟上。这座坟周围不长草木,又是无字碑,风水已坏了,再不迁坟,子孙后代都会有麻烦啊!”
父亲一听,居然不吭声了。祁家人骨子里,对风水极其执着。
第二天一早,祁家上上下下二十多个男丁,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目的地。
这是我第一次到祁家祖坟上来,只见向阳的山坡上,鳞次栉比地竖着一个又一个的墓碑。
风水师傅拿着书丫杈一指,众人爬上山顶,眼前的景色令我大吃一惊。
在山下看这风水还好好的,站到山顶才知道,这山顶上的树不知怎地全枯死了,一个孤零零的无字碑前,连根草都没有,看起来甚是悲凉。
爷爷作为家里的长子,先动手掘第一锹土。
接着儿子辈,孙子辈的人都开始动锹,挖了大概半小时的样子,一口大红棺材,突然呈现在眼前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棺木都三百年了,颜色极其鲜艳,但这鲜艳的颜色也只保存了一瞬间,没一会儿,就渐渐暗淡下去,看起来漆皮剥落,颜色斑驳。
父亲作为长孙,第一拿起撬棍开始撬棺材。
在几位叔叔的帮助下,父亲一点一点地撬开棺材盖,他脑袋伸到棺材缝上一看,突然之间大喊一声,吓得扔了撬棍。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三叔颤抖着说:“大哥,什么情况,是不是已经彻底坏了。”
所谓彻底坏了,是我们当地的一个说法,风水彻底坏了,容易出干尸。
十年前,村里人有挖出了水灵灵的百年老尸,最后的结果却是有人撞了邪,死于非命。
见到这种情况,风水师沉吟了一下:“尸僵一旦养成,切忌随便乱动。为今之计,今晚子时,你们家出十个男丁,带着红布把尸体包裹起来,背出来就地烧掉,第二天一早,大家再来迁坟!”
众人只好匆匆填上了黄土,浩浩荡荡地下了山。
一回去,爷爷就嘱咐我们早点睡,不要耽误了半夜迁坟。
坐在十二小时候的火车,又跑到山上去挖坟,我的疲惫劲还真没过,听了这话,我倒头便睡。
可刚睡了没一会儿,我突然被一个人给摇醒了。
只听他说道:“儿子,快醒醒!”
我睁眼一看,天色已是彻底黑了,难道已经到了迁坟的时间?我再一抬头,只见墙上的钟表指向晚上八点。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父亲已经开始催促我起来了。我问父亲到底要干什么,父亲把声音压得极低:“别说话,悄悄走!”
他神色凝重,眼神决绝,我知道父亲从来没有跟我开玩笑的习惯,这肯定是出了事儿了!
我赶快穿衣服跟着父亲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他先让我出了院门,自己在院子里磨蹭了一会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把撬棍和一个折成一堆的麻袋。
我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难道父亲要这时候单独跟我去迁坟?
“爸,为什么只有咱们两个去迁坟?”
父亲“嘿嘿”地笑了两声:“你小子脑子还挺灵光,知道是要跟我去迁坟。今天,只有咱们两个人去迁坟,而且必须十二点之前,也就是你叔叔他们过来的之前赶回去!”
我愣住了,父亲为什么要提前开棺,大半夜的就我们父子俩,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一堆问题问出口,却只得到了父亲的一句回复:“你别问了,是我儿子就跟我走!”
父亲这个人从小肩负着家里长子的责任和期望,心性中却也有极其小孩子气的一面,他不愿意说的话,无论怎么说他都不会开口。
用我爷爷的话来说,就是主意太正!
正如他所说,我确实是父亲的儿子,只能咬牙跟着父亲在黑暗崎岖的土路上一步一步踏上亡灵栖息之地。想到这里,我只感觉自己脚底发凉。
我们父子二人健步如飞地走了一个多小时,我硬着头皮跟着父亲往山上走,直到爬上了山顶,这才敢抬头往下看。
大半夜的,我脚下踩着诸位祖先,鬼火在山间飘飘莹莹,照亮了一排排的坟包,看起来,就像一座座袖珍的小屋子。
赶快双手合什拜了三拜,默念道:“祖先原谅,这么晚了早点睡,千万别出来溜达!”
“别瞎叨咕,快走!”父亲这么一说,我蓦然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仅仅跟在父亲身后,不知何时我已经被父亲远远甩到了身后!要不是有手电筒照亮,我恐怕根本找不到父亲了!
我再不敢四处乱看、乱想,跟着光束赶了上去,这夜半的坟茔之路,当真有些诡异!
刚刚走错路惊出我一头冷汗,等看到那座无字碑前辈,更是吓了我一跳,黄土中半掩半露的大红棺材,好像比白天色彩更加鲜艳了些,虽然知道父亲此行的目的是要来迁坟,但看到眼前的变化,我忍不住跟父亲说:“爸,要不还是等叔叔他们来了再迁坟吧!”
“你懂什么!这棺材里有金子!”
我一下子想到了白天父亲撬开棺木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惊讶了一下,没等旁边的人低头去看,他赶快抽出了撬棍。
原来在那瞬间,他已经做了这个决定,打算把金子据为己有!然而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父亲不是什么贪财之人,费劲心机为了得逝者的金子,这实在不符合他的个性。
“爸,难道你起了贪图心?”
“你少管!快点挖土去!”
我干脆往地上一蹲:“你不说明白,我不会干这缺德事儿!”
父亲气得骂了我两句,却也拿我无可奈何,他愤愤道:“这些金子被家里其他人看到,迁坟这事儿可就复杂了。几十年前分家前,老祁家就遭了一劫,你姑奶奶就是因为金子分得不均投井自尽了!这比不义之财,一旦见光,只怕老祁家又要经历一场混乱纷争!”
父亲这个人,表面粗糙坚硬,内里却十分细腻柔情,作为家里的老大,十分在意一大家子的和睦相处。
我从地上起来,从父亲手里接过铁锹,刚要跳进土坑里挖坟土,突然看见墓碑上有些阴影。我赶快拿手电再去照了一下,这一照吓得我一下子就坐到了土地上。
父亲过来扶我,一遍接一遍的问“怎么了”,我哆哆嗦嗦地说:“有字,有字,墓碑上有字!”
这座无名老坟的墓碑明明没有字啊!父亲拿着手电筒照在无字碑上,可见无字碑上明明写着几个大字:“爱女祁淑卿之墓”。
父亲年轻的时候曾半夜穿梭了深山里巡道,保护铁路,经历了黑夜的恐惧,反而不像我这么大惊小怪。
“我小时候就听说这无字碑晚上就见字儿,我还以为是瞎说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只不过祁淑卿这人,我还真未从家谱上看到过,而且,从名字来看,这人还是个女的,可咱们家的祖坟可是不葬女人的呀。这真是奇了!”
这无字碑如此邪门,我心内只感觉冷飕飕的,怯懦着跟父亲说:“要不咱们还是别挖了吧!”
父亲一跺脚,自己跳下了坑,只听他“哎呦”了一声,我心里叫了一声“坏了”。我跑过去用手电筒一照,父亲身体卷缩了起来,声音中透着苦楚:“我的脚崴了。”
我跳下坟坑,用后背顶着父亲,把他送出了这里,当我自己要爬上去的时候,父亲却扔下来一把铁锹,“别上来,把土挖开!”没想到,我就这样被亲爹给坑了!
我化恐惧为力量,拼尽了全身的力气铲土,还好白天的时候,这里已经被众人翻挖过,因为晚上还准备来迁坟,所以盖土也仅仅是做做样子,这面子上的覆土,没一会儿就被我清干净了。
大红的棺材暴露在我眼前,我平生头一次正面面对一口大红棺材,气息之诡异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父亲把撬棍顺着土坑出溜了下来,叫我撬开棺材盖。
我咬了咬牙,事到如今,也不能指望父亲下来开棺了,大概这就是祁家长子的宿命。
我拿起撬棍,小心翼翼插入棺材盖与棺体相接的缝隙之处,用力一撬,再将撬棍一斜,棺材盖子果然就斜着打开了一个缝。
果然,土黄色长满了毛的金块,已经在眼前了,父亲扔给我麻袋,我将这些金块尽数捡如袋中,再轻轻将棺材盖推开一点,继续捡。
如此反复多次,我突然捡上了瘾,捡到看不见的地方,我索性把手伸了进去,想着摸到金子就赶快缩手。
然而我的手刚伸下去,就被一个东西钳住在!我吓慌了,拼命往后拽,然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么有力,无论我怎么使劲,就是拽不出来!这一来我可沉不住气了,在坟坑里大喊大叫了起来。
父亲喊道:“用撬棍把棺材盖整个掀开!”
人了恐惧的支配下,一切都来不及多想了,此时的我只想把自己的手拿出来,我用另一只拿起撬棍就掀开了棺材盖。
棺材盖一开,我的手立马拔出来了,我到底没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卡住了我的手。
然而接下来眼前看到的一幕,又令我心里一惊!棺材里躺着一具一场新鲜的女尸,她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穿着清朝的大褂,裹着一双小脚。看她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睡着的女孩,不知何时就会醒过来!
父亲也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惊住了,隔了一会儿,父亲看这女尸没什么动静,突然喊了一声:“快点把金子收拾干净,别让你叔叔们看出破绽!”
我一听傻了,这还是亲爹吗?眼前如此凶险,却还惦记着让我拿金子,咂咂嘴,感觉很不是滋味。
但此时真是容不得我矫情,我仗着胆子靠近那女尸,仔细一看,果然,在她身子底下,还剩下一块金子。
我颤抖着把手伸到女尸的身子底下,只感觉像碰了一块寒冰一样,刺得我浑身一颤,我手一抖,还是把仅剩的这一块金子抓了出来。
我只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然而几乎就在我松懈的同时,我看见眼前的女士嘴角一勾,她居然笑了!
我吓得“哇”地大叫一声,瞬间爆发的力量,令我拽着几十斤的金子,一只大脚插进斜坡上的土里,“噌”地一下就窜了出来。
我背着金子拉着父亲一阵疯跑,跑了一会儿,突然之间,一头地冷汗顺着我的额头就流了下来!父亲的脚崴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被我拽着跑?况且跑了这么长时间了,他怎么会一声不吭,连喘气的声音都没有?我到底拽了谁啊?
刹那间我停住了脚步,我心里祈祷着自己只是瞎想,然而回头一看,我吓得差点从山坡上滚下去。
蓝莹莹的月光下,那个叫祁淑卿的女人就穿着一双造型奇怪的小鞋站在地上,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原来我拉的人不是父亲,竟然是这具女尸!
我手一软,一袋金子“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突然明白了这女尸为何跟着我,看来,她是不想这金子被拿走,我赶快倒拽麻袋,把所有的小金块都抖落了出来。
这一抖,女尸的表情突然不笑了,她转身一跳一跳地跑了!
我再也支撑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气,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喷涌而出。
远处传来一阵杂七杂八的脚步声,我定睛一看,一道道手电筒的光束从由远及近而来,我掏出表一看,晚上11:30,来的这群人,正是准备今晚起坟的亲戚们!
我赶快大喊了起来,人群中马上有人回应我。
他们走过来看到我跟金子,顿时所有人都变得鸦雀无声了,我也不管他们有多震惊,大叫着让他们赶快找到我父亲。
众人不敢耽搁,三叔一把背起我朝祁淑卿的坟墓走去,金子也有人收了起来,其他人已经抢在他头前去找我父亲了。
走上了山头,另外几个亲戚已经找到了父亲,三叔像卸麻袋一样把我放下了下来,虎着脸跟我说:“你老实跟我说,你们怎么跑这来了?”
人证物证具在,我一时之间也不好解释,叔叔这句话竟问得我哑口无言。正当局面极其尴尬之际,突然有人喊了起来,棺材空了!
父亲撑着一只受伤的脚,勉强地站了起来,他长叹了一口气:“我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父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三叔听完不吭声了,我却感受到一股阴沉的气氛。即使在午夜的黑暗中,我仍能看见众人的眼睛像放光的狼眼一样,盯向了那袋金子。
父亲说:“不管怎么说,今晚一定要把那女尸找到,按照风水先生说的,把她的尸身烧掉,这件事过后,金子怎么分都悉听尊便。”
在场的十多个汉子一声不吭地看向父亲,一个表弟开口说:“大伯,这尸体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如何烧啊?咱们还是赶紧回家,趁早把金子分了吧!”
直到这时,人群中才走出了一个,这人身材极其矮小,但是说话却铿锵有力:“这金子不能动!”这声音极为熟悉,原来是我爷爷!当时蹲下身子收拾金子的人,也正是他。
“为什么?”表弟很不服气。
爷爷说:“只因这是一座活死人墓!传说三百年前老祁家死了一个姑娘,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能下葬,一下葬就家宅不宁,一到夜晚,祁家家宅四面都是她的哭声。这姑娘当时年纪还小,怕是不愿意离开家。于是先祖反复迁坟,多次选风水宝地下葬,这一折腾就折腾了三年。后来先祖找了个高人,将这姑娘葬了,只是家谱中没有详说这姑娘所埋葬的地方。如今,你们误打误撞掘了这姑娘的坟,还拿出了用来镇压她的金子!若是不能找到那女尸,将她压回棺椁里,只恐怕从此以后家宅不宁!”
表弟再不吭声了。
“可是爷爷,这女尸蹦蹦跳跳的跑了,这深更半夜,深山老林的,咱们到哪儿找去啊?要不,大家先回家,明天早上再来找找!”这一晚上,我已经折腾坏了,现今,我只想回家睡觉。
可没想到爷爷坚决地拒绝了我:“女尸下山,必须跟着人气,咱们不下山,她也不会下山,咱们一下山回家,这女尸一旦认了路,第一个祸害的就是咱们家!”
听爷爷说完这话,众人都不再吭声了。“嗖嗖”的风声穿过树枝,想到那女尸不知道站在何处定定地看着我们,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爷爷说:“都别愣着了,拿着手电筒,三个人一组,分成四队,找到了就围起来,喊剩下的人过来一起抓住她!”
我跟父亲、三叔组成了一组,父亲的脚崴了,大家也不指望我们这组能找到女尸,只不过是让三叔保护住我们罢了。
父亲一直觉得是自己惹了这个大麻烦,一直唉声叹气,三叔想到自己家门不幸,又担心女尸再扰家门不宁,也是一声不吭。
此时的我,沉浸在冷风之中,脑子突然清醒了不少。
虽然家谱上对这件事记载得并不多,但三年都不能圆满下葬,可见这女子绝不是心甘情愿地走的。
根据爷爷所说的往事,祁家先人必然是找到了使这姑娘沉眠于此的方法,那就是用金子压住她,但不给她任何名字,让她睡在祁家其他逝去之人的头顶上,让众多的灵魂看着她!
记得我刚从坟坑里逃出来的时候,那女尸一直跟在我背后,跟我跑了一路,想来,她是以为我要带她下山,回到祁家。
想到这里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没有我们,这女尸就回不了祁家呢?
我来这山头之后,回头看了一眼这山上层层叠叠的坟丘,这坟丘对女尸来说就是一座迷宫!没有生人带她下山,只恐怕她会永远困在这里。
这样一来,我们只要留一个人驻守山顶,负责放哨联络,另两个人假装下山,这样就能将那女尸引诱出来!
我赶快把我的想法说了出来,父亲和叔叔马上就同意了。只是父亲认为,我还太年轻,看见女尸根本就不敢下手捉,还不如他跟叔叔去引诱女尸下山,我留在山顶驻守,以引导其他亲戚来救援。
我本不想这样,但父亲坚持要这么做,我只好答应。父亲跟叔叔,叔叔点起了一根烟,关了手电筒,两个人慢慢地朝山下的坟茔走去。
我坐在山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看不见叔叔的烟头了。我等了很久,心里幻想着,也许父亲和叔叔已经抓住了那女尸。
突然,我感觉自己后脖子上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我吓得浑身一凉,尽力抬头一看,眼前竟然是那女尸!
万万没想到,那女尸没有跟着父亲和叔叔下山,反而冲着我来了!可见这女尸也不是什么笨蛋,她此时才出现,定然是算准了我孤身一人拿她没什么办法。
我张大了嘴,刚要叫喊,女尸一个巴掌打在了我的嘴唇上,只打得我嘴唇直冒血。女尸凑到我耳边,一口冷气喷在我脸上,我再也不敢乱动了,接着,她说了两个字:“下山!”
说完,一把拎起我,虎口一用力,真是差点就掐断了我的脖子。我不敢胡乱挣扎,只能顺着她的力量往山下走。
然而一走下山,这女尸的手劲就放松了,我心里明白了一点,她果然是不能自己辨路。
想到这里,我禁不住开始在坟丘之间打转,心里极其希望能早点撞见父亲跟叔叔。
然而女尸却也不是吃素的,就在我绕了几圈之后,她突然停了下来,她使劲一提,我整个人就离开了地面!
我的脖子“嘎嘣嘎嘣”地响了几声,这么一拉伸,我的骨节都被撑开了!
我不得不开始挣扎,然而我抓到她的手,却只感觉抓到了一只冰凉的铁钳子,无论我怎么使劲掰,都纹丝不动!
好在我比女尸要高得多,虽然她把拽的双脚都快离开地面了,但我的脚尖仍然能够到一点地面,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她的小脚踢去,只听“咔嚓”一声,女尸瞬间摔倒了,我踢中了她纤细的脚踝,她的脚踝骨居然被我踢骨折了,这一脚算是救了我的命,但我也被她丢到了地上。
我不敢耽搁,马上爬起来身来,想要逃跑,怎奈女尸根本没有痛觉,她身体一窜,单脚站了起来,双手一伸,又要来抓我。我只能用双脚不停地蹬她,只求不要让她抓住我的脖子。谁知女尸根本不吃这一套,她遇什么抓什么,甚至抓掉了我一只鞋。
女尸步步紧逼,我步步后退,慌乱之中,我退到了一个墓碑之前,后背撞到了墓碑。还不等我则路而逃,女尸已经朝我扑过来了。我把眼睛一闭,心想,这下子彻底玩完了。
可还没等女尸扑到我身上,女尸却突然大声尖叫了一声,我猛的睁开眼睛一看,女尸浑身瘫软地趴在了地上。在我头顶的方向,三个黑影不停地朝我所在的方向在掷金块!
我立刻认出,这三人中其中一个矮瘦的黑影正是我的爷爷!
经历了这一劫,我心有余悸。我们四个人用红布将这女尸包裹了起来,然后抬上了山顶的墓前。
爷爷说要就地烧了她,她听见我们说的话,竟然凄惨地哭了起来。看来,这位年轻的先祖十分不愿意死去。
我忍不下心,对爷爷说:“要不葬回去用金子再镇住得了,烧了也太残忍了。”
爷爷叹了口气说道:“娃子,不是你爷爷我心狠。三百年前咱们的先祖也是不忍心烧了她,才想出这个点子。可如今整个祁家的风水已坏,只怕是因为她早就蠢蠢欲动了。现在倒霉的才是你三叔而已,只恐怕以后倒霉的是大家!”
听了这话,女尸竟然在红布中抽泣了起来。只听她支支吾吾地哭道:“回家,回家……”
这哭声令人心碎,我拦住爷爷跟两位亲戚:“不如先把她葬回去,天亮后再请教风水先生,给咱们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吧!”
爷爷听女尸哭泣也十分不忍,默默地点了点头,我如沐皇恩,扛起女尸跳下了坟坑,将她再次放回到了棺材里。
又将那袋子黄金,模仿原样,一块一块地罗在她旁边。
最后说了一句:“祁淑卿先祖在上,请受增增增孙一拜!”说完,我扣了一首。没想到我说完这些之后,躺在棺材里不停蛹动的女尸,竟然安静了。
我也想不了那么多,爬出坟坑,重新填土。这时我才发现,叔叔跟三叔,还有其他亲戚,都已经赶回山顶了。
大家纷纷效仿我的样子,给这位先祖行礼叩拜。一番忙活过后,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大家纷纷下山。不知为何,众人内心里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
下山之后,三叔不敢懈怠,马上找到了村里的风水先生,这先生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反常态,叫三叔不要再去动那块坟地,等一个月之后再去上坟,看看有何变化。
我跟父亲稍作休息,就离开了祁家屯。
一个月之后,父亲接到了三叔的电话,三叔说,祁淑卿的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草木重生,无字碑重现文字,风水先生看过,大赞没见过这么好风水的阴宅!现在家里已经不打算迁坟了!
我跟父亲都没有想到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问起原因,三叔重复了一遍风水先生的话:“风水上早就有一句话叫做,福人居福地!风水会根据人的行为而发生变化。那一夜,祁家的孙子没有忍心烧毁先祖的尸体,又将她重新葬在回去,纷纷叩拜,接纳这个先人入祁家,就等于让她回了家门。”
如今,这个活死人墓,已经变成了一处风景秀丽的阴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