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阳春三月,龙潭镇边水绿鸭暖,生机盎然。苏小暖坐船到渡头上了岸,镇上街道纵横交错,赶集的行人来来往往,不停有小孩嬉戏,到处都是小贩们的叫卖吆喝声,一幅热闹非凡景象。闲逸居是一间民宿,保持着旧时古朴风格,院里槐树下面,放着一个旧石桌和两只陈木椅,苏小暖捡出行李,拿出一包茶叶,到厨房烧开一壶水,不一会儿,便坐到石桌旁慢慢品茗起来。苏小暖并不知道闲逸居来历,此前决...
一
阳春三月,龙潭镇边水绿鸭暖,生机盎然。
苏小暖坐船到渡头上了岸,镇上街道纵横交错,赶集的行人来来往往,不停有小孩嬉戏,到处都是小贩们的叫卖吆喝声,一幅热闹非凡景象。
闲逸居是一间民宿,保持着旧时古朴风格,院里槐树下面,放着一个旧石桌和两只陈木椅,苏小暖捡出行李,拿出一包茶叶,到厨房烧开一壶水,不一会儿,便坐到石桌旁慢慢品茗起来。
苏小暖并不知道闲逸居来历,此前决定来这里,只是因为自己经常做的一个梦,一种冥冥中的牵引,让她来到这里。
“姑娘,我是对面玉器店老板,闻到甘醇茶香,特来讨要一杯,是否方便?”一位相貌俊逸的年轻男人,穿着一件深蓝色长布衫,站在门口处向苏小暖温和地笑问道。
“客气了,进来吧。”苏小暖说话间起身,顺手倒了一杯茶放到桌上。
“茶水黄绿明亮,栗香浓郁,回味甘洌,是好茶!”男人进入院中后,端起茶杯放到嘴边饮了一小口赞道。
“谢谢。”苏小暖礼貌回应。
“百年前,龙潭镇有两大户人家,纺织业洛家和制药业陈家,家势财力不相上下,适逢战乱,两家联姻,婚后洛家公子为陈家小姐建造了这座宅子,取名闲逸居,虽然历经岁月沧桑,但是名字一直未曾改过。”
“这宅子建在街道深处,背水背阳,雕栏工艺也比街上其他宅子差一些,你刚刚说洛家是大户,但是建给妻子的宅子比普通人还要差,他们二人并不相爱吧?”
男人从进门到现在,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笑意,此时笑容微滞,握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继而答道:“家族联姻而已,洛公子喜欢的是一个丫头,这宅子是他遵从父亲吩咐建造,未曾将建宅子的事情放在心上。”
苏小暖在听到男人说这些话时,心中划过一抹异样,虽只是一瞬间,但她能感觉心中某个地方隐隐作痛,喉咙中有些干涩,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清茶,问道:“那陈家小姐呢,她爱洛公子吗?”
“爱,她很爱他。”男人眼神幽深地看着苏小暖,语调变得低沉,苏小暖迎面看过去,男人细碎的短发在风中微微颤动,脸上带着一股复杂的神情,她一时间有些呆愣,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很伤心吧,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苏小暖掩饰掉心中熟悉的痛感,眼圈泛红道。
石桌上,男人手指微动,最后看着苏小暖缓缓说道:“没过多久,她便去世了。”
“去世?”苏小暖心中讶异非常,双眼圆瞪地看着对方。
“洛家公子和那个丫头游湖时,被附近的山匪劫持,指定要洛家女主人,也就是陈家小姐亲自送银票赎人,最后,洛家公子和丫头得救,陈家小姐却没有回来。”
“她是那个时候死了吗?”苏小暖听得呆了,眼角湿润。
“她点燃身上的炸药,跟山匪一起同归于尽了。”男人定定地看着苏小暖,眼神中带着无法言说的悲凉,神色变了几变后突兀道:“抱歉,打扰了,店中还有事。”
苏小暖说不清为什么在听到这个故事后,心中有种莫名难过,她仓皇地站起身,在男人跨出院门时,忍不住叫道:“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洛明轩。”
二
月上树梢,闲逸居内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苏小暖坐在石桌旁边,等待即将到来的李云溪。
想起来白天见到的男人,苏小暖心里莫名出现疼痛感觉,她趴在桌子旁边,渐渐地睡过去,做了一个很熟悉的梦,梦中是一所古色庭院,她站在庭院旁一个房间里,梳妆台前面有两个人在说话。
“小姐,你对姑爷这么好,他都不知道珍惜你,太可恶了!”一个十六七岁的丫鬟,梳着花苞头,站在大小姐装扮的女人旁边,一脸气愤样子。
“别这么说他,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对我没有感情并不怪他,时间久了慢慢培养便是,他刚出去厂子里忙活半天,你把我熬的鸡汤端过去,让他趁热喝。”
“是,小姐。”丫鬟撇嘴,一脸不情愿地退出去。
苏小暖走到女人身边,从镜子中看去,她惊讶地发现,女人居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样子柔和温婉,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气质,丫鬟走之后,苏小暖听到女人对着镜子轻轻叹出一口气。
“嘶——”一声娇呼,晃神间,女人手中一把银簪戳到了自己的手指,一滴鲜红的血液流出来,苏小暖只觉头部一阵眩晕,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朝身后拉去......
睁开眼睛,苏小暖才发觉自己是从梦中醒来,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一件外套,院旁的屋子里散发着光亮,似乎有人来了,难道是李云溪?
“我刚到,见你在院子里睡得正香,我就先进屋了,醒了?”李云溪站在屋门口,脱了上衣,露出结实坚挺的胸膛,裸露的几处刀疤,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有些刺眼。
苏小暖揉着惺忪的眼睛,打了一个哈欠,走到李云溪旁边,抱住他腰说道:“我想你了。”
“想我什么?嗯?”李云溪一脸坏笑问道,见苏小暖脸颊绯红后,将她拥入怀里缠绵悱恻地吻起来。
苏小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一直习惯睡在二楼靠近走廊的床铺,由于心理作用,她将行李物件都搬到闲逸居二楼,在东厢房置了一间床铺,两人吃完饭后,便早早上了床睡觉。
院子里的槐树很高,粗细不一的枝干和干瘪的叶子都延伸到了二楼,每次风吹过时,叶子都会发出“簌簌”响声,苏小暖睁大着眼睛,看着窗外,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赶了一天的路,李云溪已经深沉睡去,苏小暖背对着他,可以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嘎嘎——”乌鸦蹬开槐树枝丫弹起树叶,“噗呲”的声音,格外刺耳。
“云溪,云溪......”苏小暖抓着被子小声地唤着,李云溪的胳膊在被子底下穿过她的腰际,轻轻地向里面揽,沙哑而让人倍感温暖的鼻音在她耳畔响起:“在,怎么了?”
苏小暖的身子突然绷起来,她看见那棵槐树的枝丫里站着一个人,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就像她此时看着他一样。
“云溪,外面有人......”苏小暖闭上眼睛,将头埋进被子,然后转过身钻进李云溪的怀里,她蹭着他结实的胸膛,身体因为害怕而产生轻微颤栗。
李云溪用被子将苏小暖裹住,一手扶住她的后背,一手寻找到她的双膝处,然后稳稳地将其抱起,走到窗户边笑道:“哪里有人?这下面院子里就只有一棵树而已,我以前就知道你胆子小,没有想到是这么小!”
“喂,你讨厌!”苏小暖伸出脖子嗔骂,窗户下面空荡荡的院子里,老槐树静静地矗立着,根本没有什么人影。
“好了宝贝,咱们睡觉!”
“云溪,我已经怀孕了,答应我,换个工作,好好陪陪我。”
“送完最后一次货,我答应你。”
苏小暖双臂绕过李云溪的肩膀,环抱住他脖子,一脸娇羞吻了他的嘴唇,不一会儿,安心地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窗外月亮正圆,院中的槐树上,一个穿着深蓝色长布衫的人影轻轻一跃,落在了院外街道上,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三
龙潭镇除了周围一条封闭通行的马路,镇子里面也是四通八达,街道众多。
苏小暖挽着李云溪胳膊,走在一条人流熙攘的街道上,东瞅瞅西看看,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李云溪一脸宠溺地看着苏小暖,然而他的眼睛却一直在人群中穿梭,不大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色上衣,带着鸭舌帽的男人出现在人群里,两人视线相对,然后很有默契的移开。
“小暖,你先逛,我去下洗手间。”李云溪对着苏小暖笑道,等她向前走后,快速闪进一条巷子。
街道另一边巷口,一个穿着深蓝色长布衫的男人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对身旁一个道士模样年轻人说道:“你跟过去看看,有什么异常告诉我。”
余阳甩了甩手中的拂尘,一脸不知所谓地看着男人道:“洛明轩,这都一百年了,陈家小姐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陈家小姐,走过轮回路,她已经有新的爱人,你可要想清楚!”
洛明轩双手背在身后,一如当年的模样,淡淡道:“我知道,若她今世相伴之人是位良人,我自然不会干涉,我只想在她身边护她一世周全,并无他想。”
“这是千寿丹,普通人吃了可保百岁无虞,亦有起死回生效果,你若想以凡人之躯守在陈小姐身边,吃了它便可做个正常人,但是要提醒你,物入静水必起涟漪,需三思而后行啊!”
“如果她今世过得很好,这颗千寿丹我便还你,也放弃现在的僵人身份,跟你走黄泉路转世投胎,不再惦念她,这样子你觉得满意?”洛明轩接过千寿丹,脸上表情淡然,语气中却透出愠怒。
当年他留学归来,迫于家族压力与她成婚,又因为对家族联姻的不满,始终与她保持一段冰冷的距离,对她冷声冷语,直到她点燃炸药与山匪同归于尽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深深爱上她。
三年后他身染重病,在病榻前苦苦央求余阳,使用道家术法以洛家古玉温身,让他人不死魂不离成为僵人,只为等待她的来世再续前缘。
可惜,就算余阳使用梦牵术将人引来,然而世事沧桑,当年的陈小姐已经变成了苏小暖,早就不记得百年前那肝肠寸断的情殇,身旁也早有他人守护,洛明轩想要介入,怕是要人情两空。
余阳叹息一声后,甩了下拂尘,朝着李云溪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李云溪从巷子直行,最后在一个破旧的杂货铺前驻脚,他四处瞄望一眼,闪进铺子里。
“溪哥,老大说在这边最后的一批货,都是顶级货色,过来接头的人来头不小,你可得小心点,运送途中千万不能搞砸了,不然老大说提头去见!”
“时间,交易地点没变?”
“是,如有更改,等通知。”
余阳在窗外向杂货铺里看去,李云溪旁边的男人戴着帽子,穿着一身黑色上衣,两人附耳说了几句话后,李云溪匆匆走出铺子,消失在街道的人流中。
杂货铺中,黑衣男子并没有着急走,不一会儿,从柜子后面走出来个一脸横肉有刀疤的男人,后面跟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小弟,黑衣男人恭敬地对刀疤男叫了声:“老大。”
“哼,臭小子,跟了老子三年,现在才知道是个卧底,难怪前面几场交易总是失败,黑蛇,晚上给我盯紧点,可别让他跑了,我还得杀鸡儆猴呢!今天来多少杀多少!”
几人在铺子里并没有久留,而是分两拨先后走出去,在巷子深处上了一辆吉普车,最后在一家民宿店前停了下来。
玉器店中,余阳将所见之事告诉了洛明轩,而在此时,店外街道对面,李云溪与苏小暖正从外面回来,看到是洛明轩,苏小暖笑着打了招呼。
“前世她是人人羡慕的富家大小姐,气质温婉,端庄淑人,却过得并不开心,如今她身无一物,却活得干净自然,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挺好。”
洛明轩站在店门口,不知道是说给余阳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言语中充满了怅然若失与茫然,看着苏小暖进入闲逸居的背影久久未转身。
“救他吗?李云溪,如果他死了,你吃了千寿丹变作正常人,和陈家小姐,不,是苏小暖,还有一线希望,如果救了他,你跟苏小暖在她这一世是再无可能,最多只会是朋友,你要想好。”
余阳言语没带丝毫情绪,他看着站在门口的洛明轩,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么多年的等待,每次看到他独自一人伤感,便会想到两人初次相识的时候。
他的师父姜神子去世后,七八岁还是孩童的他,端着破碗在龙潭镇一带乞讨,洛明轩经过时救了他,并将他一直带在身边,好在他天赋异禀,并且有师父留下的术法典籍,十年之后,他已经在术法道界有了不少名声。
洛明轩是除了师父外给他人间温暖的人,在洛明轩要求变成僵人后,他便修习神颜术,和他一起停在了二十三岁年纪,相互扶持度过百年,这份执着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而洛明轩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站在门口定定地望着对面,眼神迷离。
四
月半夜晚正亮,龙潭镇某条街道上低调穿行着几辆吉普车,朝着镇子西边无人烟的渡口处开去。
而在镇子的东边渡口,几十个便衣人轻脚上岸,并且上岸后迅速分成三小队,从镇子东面和南北面对西边形成包围之势,行动迅捷敏锐。
闲逸居内,苏小暖已经沉沉睡过去,李云溪将身边的被子拉到她身上,在她的额头前深深地亲吻,眼圈深红道:“如果我活着回来,一定会好好陪着你,陪你和孩子一起长大。”
说完后,他轻脚下了床走到一楼,从箱子里拿出一把枪,穿上黑色便衣,走前他朝屋内又看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进入浓浓夜色中。
没有人知道龙潭镇晚上发生了什么,有人深夜在床上翻转之时,偶尔听到西边渡口有密集的鞭炮声在响。
早上大家和往日一样,赶集的在赶集,小孩嬉闹的依然在嬉闹,叫卖的小贩声一声高过一声,偶尔有前来的游客站在街道上拍照,脸上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容。
只有苏小暖一人醒来后,发现了往日的不同,李云溪不见了。
他们在一起的两年里,李云溪从来不会不辞而别,尽管他告诉她说工作特殊,工作的时间不定,但他也会为了她安心给她撒善意的谎言,比如,我明天出差几天,下周回,比如,家中有事,需要回去几天,等等。
她信任他,为了让他安心的工作,她每次都会笑着说,好的,我等你回来。
可是,他这次走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苏小暖身体仿佛一下被抽空,从床上哆嗦地爬起来,有些发疯地跑向街上,叫喊着李云溪的名字,附近的路人和商贩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她,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云溪!云溪!”苏小暖叫着,哭着,头发蓬乱,跌跌撞撞地走在街上。
哭叫声穿透层层街道,带着深切的思念与绝望,一直传到一间废弃的破屋内,洛明轩看着地上受伤严重的李云溪,眉头紧锁,最终开了口道:“余阳,你把她带过来吧!”
他们昨天赶到渡口时,两边已经提前开火,虽然他们救了人,但是李云溪已经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余阳深深看了一眼洛明轩后,没有说什么,神情复杂的走出门。
等余阳走远后,洛明轩从衣袍中拿出一粒药丸,放入李云溪口中,静静地说道:“没有想到,我会将这粒丹药用在你身上,她曾经那么爱我,如今见她为你伤心绝望,我却希望你能安好的陪着她,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待她。”
说完后,洛明轩俯下身,从怀里取出一块碧绿色的膏玉,放到李云溪的胸口位置,渐渐地,李云溪的脸色开始变得红润,微弱的呼吸变得均匀平稳。
“云溪!”
余阳带着苏小暖已经走了进来,看到李云溪浑身是血躺在地上,苏小暖冲过来,“他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伤害他?!”
“这位姑娘,刚刚我已经解释过,他受了重伤,我们碰巧救了他而已。”余阳淡淡答道。
“我们走吧。”洛明轩对着余阳说道,然后看向了苏小暖,她此时眼睛红肿,将李云溪扶到怀中,脸上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满足,根本没有留意旁边两人在说什么,做什么。
多年前,在山匪窝里,她害怕山匪撕票,偷偷地先救了他们,自己留在后面拖延时间,那时她面带微笑告诉他:“家里打点好了,你若要那丫头做平妻,得多跟父亲服软。”
他当时又饥又饿,一身狼狈,未能想到她话里的深意,只想与娇滴滴的丫头赶快回家,面对她殷切的眼神,他生硬地说了一句:“多谢!”
她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声音多了丝从未有的沙哑,淡定地说道:“快走,山下有人接应你们,我稍后跟来。”
等到他和那丫头逃到半山腰,剧烈的“轰隆”声音突然响起,他们逃下山,家仆告诉他,少奶奶是揣着炸药上山的,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
洛明轩闭上眼睛,内心深处的痛意袭来,流下伤心的泪水。
余阳看着洛明轩走出门,心里松了口气,跟着他的步子出了破屋,外面阳光正盛,洛明轩背着双手,突然问道:“小时候,你曾经说想跟我一起去看渡口水中游行的鸭群,怎么,要不要去看看?”
这是多年前的一句玩笑,没有想到他还记得,余阳内心有些波动地跟在后面,他记得那个时候两人十岁,洛明轩死都不去,说鸭子有什么好看,一身深黄的毛,嘴又扁又硬,太难看。
可还未走到渡口,洛明轩身体软下来,半跪在地上,余阳突然想到什么,急速奔上去扶住他:“你把千寿丹给了李云溪,还将温身的玉给了他是不是?”
“咳咳,是。”洛明轩有些支撑不住,身体已经开始发热,一股难受的感觉遍布全身。
“你这样做,肉身会灰飞烟灭,连魂魄都要因为违逆天道而消散,给了千寿丹,为什么还要给他玉?那玉器可是为你承天劫保魂魄的啊,给他又有什么用!”余阳愤恨地说道。
“罢了,当初我欠她太多,伤她太重,现在一并还给她,李云溪伤势太重,那玉可保他一副完整躯体。余阳,你的初衷是为求道,当初在我的身边一呆就是百年,可有求到你要的道?”
“道法自然,守你百年又如何?求到与求不到又如何?”余阳伸出手去扶洛明轩的脸,然而触碰之处以肉眼的速度渐渐模糊,明明前一秒钟怀中的躯体还有温度,下一秒却已经开始变得冰凉。
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轻盈,洛明轩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头看着面前熟悉多年的脸孔,不由从心底笑出,有心愿已了的满足,有放下多年执念的释然,还有一丝他自己未曾察觉的伤感,他幽幽地道:“保重!”
一阵风吹来,怀里人身躯微微颤动几下,随即阖上双眼,余阳来不及收紧双臂,风过,怀里已经成了空。
两行清泪从眼中流下来,片刻后,余阳甩过拂尘,抬头站起身,年轻的脸庞开始变得苍老,眼窝深陷,眼神变得幽远而深邃,满头黑发瞬间变白变长,他挥着袖袍,迎着阳光绝尘而去。
五
破屋内,李云溪渐渐醒转过来。
“云溪,太好了,你醒了,你活过来了!”苏小暖流下欣喜的眼泪,抱着李云溪的脖子开心地大叫。
“这是怎么回事?”
李云溪一脸凝重,他是一名卧底,记得自己按照原定计划,拖运装着高端走私品的尸体,朝着交易地点开去,预计在到达渡口交易时给出信号,通知大部队进行围捕,可是在到达渡口前,两边已经开始交火,他在斗乱中受重伤,并且昏迷倒地。
“闲逸居对面的玉器店老板救了你,我来的时候看你身受重伤,满身是血,现在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苏小暖只觉失而复得,内心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喜悦,脑海里完全没有其他。
“小暖,你先回闲逸居收拾东西,我有点事情要先处理,回去等我。”
“好,我等你,记得答应我的事情,我和宝宝都会等你。”苏小暖眼神充满爱意的看着李云溪,她太害怕那种失去的感觉,她不想再失去一次。
回到闲逸居二楼,苏小暖发现床边的梳妆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银簪,看起来非常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将簪子拿起来整个看了一遍,用大拇指摩擦簪子的边缘,突然尖锐的那端划破了她的手指,一滴鲜血渗出来,一种熟悉的眩晕感袭来,脑海中开始出现许多奇怪的画面,似曾相识。
“你我不过是家族联姻,希望你自己明白,我是不会爱你的,如果你有喜欢的人,我也不会介意。”
“这座宅子我送给你,闲逸居明白吗?请你不要多管闲事,我和莲儿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
“不要老是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别人稀罕,我可不稀罕!”
“......”
苏小暖站在房中,仿佛回到一百年前,那些字字戳心的话语全都灌进耳中,回忆中对她冷声言语的男人与深蓝色长布衫男人慢慢重合,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喃喃道:“洛明轩......”
“小暖,我辞职了,以后我有时间好好陪你了!”李云溪的声音在楼下院子里响起。
苏小暖拿着簪子,擦掉眼泪,将它放进了梳妆台的抽屉,提着行李朝楼下走去。
“我来吧!”李云溪快速走上前,提过行李箱。
“云溪,我们回你家县城,做点小生意好不好?以后宝宝出生了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嗯嗯,都听你的。”
夕阳西下,余晖映照在渡口,打在苏小暖和李云溪身上,船夫已经开始在划船,这时,苏小暖看到渡口不远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拿吃食逗弄水中小鸭子,一脸温和笑意。
“以后我们也要养鸭子!”苏小暖依偎在李云溪怀里道。
“嗯,养到老,以后孩子们也养!”李云溪捏了心爱人的鼻子,一脸宠溺道。
船只渐行渐远,龙潭镇夜幕渐渐降临,即将迎来新的一天。